方遠平一揮手，陳保國和濮存新立刻顛顛地跟上，狼狽為奸。

“曹老英明！”

大家笑逐顏開，齊齊歡呼。

此刻在大家眼里，這小老頭簡直太可愛了。

“他，他膽子怎么這么大啊，連曹老他都敢纏鬧！”

“關鍵是曹老也和小孩子一樣，跟著他淘氣！”

連龔雪都被感染了，挽著朱琳的臂彎，玉手捂著小嘴嘰嘰咯咯笑個不停。

朱琳笑道：“藝術家都這樣，特純潔，就好像一群長不大的小孩！”

“吃完了早點休息，明天全劇院放假一天！”

曹老笑著擺擺手。

“嚯！放假！”

“謝謝曹老！”

眾演員都開心得不行。

曹老背著手溜溜達達地走到伏爾加小轎車旁邊，上車走了。

大家從食堂后廚搞來炭火，拿個鐵皮桶生了火，找個鐵篦子架在上面。

然后就在食堂前面開始了愉快的淄博小燒烤。

“挖槽，臺子！這下有口福了！”

濮存新還從倉庫里翻出一箱白酒，搬了出來——劇院有時候也在食堂招待文藝界的同行，有存酒。

廚房里。

“要切薄一點吧？”

“嗯，薄點好入味，也好烤一點。”

龔雪切五花肉片，方舒摘菜，朱琳在一個陶盆里揉搓著加入了調(diào)料的肉片，方便入味。

方遠平炒了個花生米，切了一個咸菜疙瘩，和陳保國、濮存新等幾個在火爐邊喝了起來。

“朱琳，你和方遠平咋認識的？他家里幾口人啊？住哪里啊？”

方舒忙活的時候，一直在向朱琳彎彎繞繞地打聽方遠平的事，甚至盯著他看，春心萌動的樣子。

旁邊，龔雪默默地切著肉片，仔細地聽著他倆說話。

朱琳說著往事，也不由得多看了方遠平幾眼——

他們聊起今天晚上各位專家的點評，特別開心，不時放聲大笑。

方遠平一手夾著煙，不時抽一口，噴出一口煙氣。

那淡渺的煙氣氤氳在他周圍，那爐火映照著他英俊臉龐上，笑容顯得特別燦爛，乃至隨意敞著懷的藍布棉襖，都讓他有一種放蕩不羈的才子氣質(zhì)——瀟灑得令人沉迷。

朱琳強迫自己收回目光，暗道我才不是大色（sai）迷，只是被他的滿腹經(jīng)綸吸引了！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方舒半提醒半告誡地笑道：“方作家愛讀書，喜歡靈魂契合的朋友，你啊，沒事多看看書，有共同話題才行……”

“啊？！那算了吧，我一瞅見書就眼暈，看書多無聊啊！”方舒頓時蹙起眉頭，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

“藍老師，吃了沒？！”

次日一大早，方遠平在食堂吃了幾個包子，就跑到了史家胡同人藝宿舍藍天野家。

“吃好了，你咋這么早來了，吃了嗎！”

藍天野家里掛著不少字畫，客廳里擺著一塊塊造型各異五彩斑斕的石頭。

“吃了。”

方遠平樂道：“今天放假，咱們叫上王文沖老師一起去買古董字畫去！”

前文說過，藍天野和王文沖都曾跟過名師學畫。

本身書畫造詣就很高，鑒賞的眼光就不用說了，所以方遠平讓他倆幫忙掌眼，準不會買錯。

“好啊！”

藍天野興致勃勃：“這段時間排戲忙迷糊了，我也有日子沒逛了，正合適去！”

他本身喜歡國畫，又喜歡收藏，這對他來說正好是難得的放松和休閑。

每個導演都有各自的性格，他也不像歐陽山尊那么卷。

該休息就休息，該玩就玩，排戲講究一個水到渠成，慢慢來，不趕鴨子上架。

倆人出了門，又來到王文沖家。

“走走走！”王文沖一聽要去淘書畫古董頓時飯都不吃了，丟下飯碗就出門。

車棚下。

藍天野打開車鎖，推出自行車，倒也沒急著走，問道：“遠平，你具體想買啥？”

“哦，我首選字畫，其次小件的古董，家具啥的這些大件，我倒是想買，可也沒地方放啊！”方遠平道。

王文沖樂道：“嚯，遠平你這興趣挺廣泛的啊！”

“買書畫，可以去國營書畫商店，比如和平畫店。”

藍天野笑道：“雖然大多數(shù)都現(xiàn)當代的，但基本保真！”

“和平畫店？！有齊白石、徐悲鴻的嗎？”方遠平興趣大增。

“你算問對了。”

藍天野樂道：“和平畫店是我?guī)熓逶S麟廬開的。剛開始就是齊白石作品專營店。”

“您老能鑒定吧？”方遠平問道。

“徐悲鴻齊白石的真跡，我之前見過不少，現(xiàn)在家里還有一些呢！”

藍天野不無得意地笑道：“他倆都是我的師爺爺，我鑒定的準頭，比那些畫店的收畫的伙計強多了，他們有時候還叫我過去幫忙掌眼呢！”

“鑒定的確很復雜，但其實也很簡單——見真的多了，再看到假的，你一眼就能看出來！”

“那好！”方遠平挺開心。

這時候，龔雪卻從歐陽山尊家里走出，大概是來請教老先生什么問題。

她戴著紅色圍巾，明眸皓齒，笑著招呼：“三位老師好，你們興致勃勃的，這是打算去干嘛？”

方遠平記得龔雪年輕時候?qū)W過畫，笑問道：“我們打算去和平畫店買畫，你去不去？”

“啊？好啊！我一直想去呢！”龔雪立刻雙眼放光，跟著方遠平三人一起出門。

路上，藍天野講了師父和齊白石以及和平畫店的故事。

齊白石與許麟廬交情非比尋常，情同父子。

齊白石最愛的河蝦和螃蟹，基本都是他買的，許麟廬的孩子出生時，齊白石馬上給了十塊錢，同時又給了保姆五塊錢，這對一向吝嗇的齊白石來說，是非常罕見的。

許麟廬的父親是民族資本家，解放前開辦大華面粉廠，并讓兒子許麟廬擔任面粉廠經(jīng)理，希冀他從商。

許麟廬卻把面粉廠二樓的空間搗鼓成畫室，時常和師兄李苦禪在樓上交流作畫。

1951年，大華面粉廠經(jīng)營不善倒閉。許麟廬用變賣出售三臺面機的錢，在師父齊白石、師兄李苦禪的支持下，開辦了新中國第一家私營書畫店和平畫店，專賣齊白石的畫作。

徐悲鴻和齊白石關系也很好，對其頗多提攜，徐悲鴻的畫作也經(jīng)常在和平畫店售賣。

畫店經(jīng)營幾年后，為響應國家社會主義改造進程的需要，畫店內(nèi)全部書畫、家具均被捐獻給了國家，現(xiàn)在成了榮寶齋的一部分。

榮寶齋的歷史也非常悠久，在解放前后的文藝界影響深遠，這里就不贅述了。

和平畫店位于東單西觀音寺胡同，在天壇附近。

從史家胡同人藝宿舍過去不過十里地，騎車只用了半個小時就到了。

紅瓦灰磚墻，兩層樓的一個小店，總面積不到 40平方米，看上去平平無奇，其貌不揚。

草，這里面的東西恐怕價值幾千萬上億！方遠平看著和平畫店小小的門臉，有點激動和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