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龔雪登臺(求追讀)
- 1978:我的黃金時代
- 淡飯清茶
- 2298字
- 2024-06-11 14:22:42
“大作家海量!”
大家轟然叫好,有樣學樣,一起悶了一杯。
龔雪有點為難。
見方舒也喝光了,她就忍著不適喝了一杯,然后臉頰就騰起兩朵紅暈,劇烈地咳嗽起來。
“傻妹妹,你學他們干啥?”
朱琳輕抿了一口,拍了拍她的后背,心疼地嗔道:“不是煙鬼就是酒鬼,開心起來就不要命的,你快吃幾口菜壓壓!”
龔雪吃了幾口菜才緩過來。
“方老師,給我們講講原著小說吧,加深我們對人物的理解。”
陳保國的提議,得到大家的一致贊同。
“不能白讓你們請客!”
方遠平笑道:“鐘躍民和秦嶺都是《在路上》和《麥田的守望者》的擁躉,深受影響,所以,你們想理解人物,必須得先理解這兩部作品才行……”
“我們倒是想看,圖書館根本沒有。”陳保國郁悶道。
方遠平笑道:“這些供高級干部和文藝工作者批判參考用的灰皮書黃皮書,哪怕現在,一般人也看不到。”
“原來是灰皮書黃皮書,我說我怎么找不到……”龔雪美眸亮晶晶地看著方遠平。
“不過,燕大書店開風氣之先,最近私印了一批。”
方遠平道:“但很緊俏,我只能保證搞到一本,大家輪流看吧!”
大家轟然叫好。
禁書,誰不愛看啊!
方遠平笑道:“這兩本小說,其實都滲透著存在主義哲學的色彩,鐘躍民和秦嶺當然也有一樣的精神內核了,這可不是我瞎說啊,劉新武也這么說!”
“存在主義哲學?是啥?我就知道馬克思主義哲學……”眾人茫然。
“存在主義是海德格爾、薩特和加繆等人的哲學主張。”
方遠平侃侃而談:“個人的價值高于一切,人是被扔到世界上來的,客觀存在總是在與人作對,時時威脅著自我,所謂‘他人即地獄'。”
眾人都聽傻了。
這些人名,都沒聽說過。
龔雪更是瞠目結舌地輕呼:“個人價值高于一切?他人即地獄?!這……”
多新鮮吶!
這會兒講究的是集體主義,提倡個體應當為集體利益犧牲一切呢!
不管存在主義對不對,至少和大家此前接受的思想教化完全不同。
看了一眼龔雪,張鐵霖梗著脖子來勁道:“方老師,恕我不能茍同,集體是溫暖的大家庭啊!”
“我說的是普遍規(guī)律,不牽涉意識形態(tài)。”
方遠平道:“老話說,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反正各種不舒坦。”
“況且,集體就時刻溫暖嗎,集體也是個人組成的,勢利眼、冷臉子、閑言碎語、指桑罵槐,好了遭人嫉妒,差了讓人瞧不起,忠厚人家說你傻,精明了人家說你奸,冷淡了大伙說你傲,熱情了群眾說你浪,走到前頭挨悶棍,走到后頭全沒份……”
眾人咂舌:“方老師這口條真利索,話也有意思,跟臺詞似的。”
張鐵霖老臉一紅,沒話說了。
“我不能說了。”
方遠平卻突然頓住:“這思想離經叛道,不符合主流意識形態(tài),別誰告發(fā)我,把我抓了打靶,誰給我爸媽養(yǎng)老送終啊!”
“不會!”
“方老師,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無論您說什么,出了這個飯店,大家必須忘得一干二凈!”眾人保證。
方遠平都樂了。
真有意思。
這年月,大家對哲學的興趣竟然這么濃厚。
方遠平壓低聲音:“但在這灰暗的基調上,存在主義還給了一絲光明——自由選擇。”
“他們認為,人和其他事物不一樣,存在先于本質,人是自由的,可以選擇自己的本質,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
“啥意思?”
眾人有的茫然,有的興奮。
“木頭就是木頭,石頭就是石頭,但人類,干出來的事兒不一樣,就成了不一樣的人。”
方遠平道:“面對反動派的嚴刑拷打,有人成了漢奸有人成了烈士,特殊時期,有人成了害人精有人成了拯救者……”
“我們當知青插隊,可以怨天尤人,整天罵娘。”
“但也可以像鐘躍民秦嶺那樣,搜集信天游,讀《法國革命史》,把日子過得充實有意義……”
“總之,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在認識生活的殘酷真相后依然熱愛生活。”
“說的好!”
“遠平真厲害,出口成章!”眾人鼓掌叫好。
“我可不敢掠美,實際上,這話是——”
“又是魯迅說的?”朱琳打趣。
方遠平哈哈一笑:“魯迅只負責那些瞎扯淡的話,這句話是羅曼羅蘭說的……”
“方老師,我沒想到哲學這么有意思,能不能再講點?”陳保國笑道。
“對對對,再講點,哲學就酒,越喝越有。”濮存新也催了起來。
“那咱們做一個思想實驗吧。”
方遠平又講了什么“電車難題”“特修斯之船”“缸中之腦”等幾個哲學悖論,都是后世大家耳熟能詳的東西,但在現在,可新鮮的很。
大家聽得一愣一愣,直呼大開眼界。
龔雪也雙眼異彩漣漣地看著方遠平。
他小小年紀的,也不知從哪里看到這些奇談怪論,可細細一想,還挺有深意的。
……
這幾天演員都住招待所,開始集中排演。
時光飛逝,12月31號,首都劇院,演出大廳。
“你們住手,憑什么打他!”
“媽的,一胡同串子敢勾搭干部子女,不揍他揍誰!”
“哎呦,草,誰敢動一下我就豁開他的肚子。”
陳保國、許亞君等一大群青年演員,正在排演。
第一幕天橋劇場的背景已經做好。
各路頑主齊聚,小混蛋和老八卿卿我我,李援朝懷恨在心,帶領老兵們圍攻,小混蛋掏出刀子反制。
“好好好,第一幕不錯,成了!”
歐陽山尊轉頭對方遠平笑道:“遠平有先見之明啊,選的演員真好,演技進步真快啊!”
方遠平暗笑,哥們不是有先見之明,而是過來人,這些演員個頂個的能打。
“第二幕再排幾遍,龔雪特別注意,你表演很不自然!”歐陽山尊喊道。
“嗯嗯!”龔雪慌忙點頭。
背景換成了渾厚蒼涼,溝壑縱橫的黃土高原,一個磨盤和幾棵瘦弱的酸棗樹作為置景,勾勒出陜北的地域風貌。
舞臺美術也是個大拿,叫王文沖,師從黃賓虹、徐燕孫、晏少翔、潘天壽等大畫家。
排演開始,劇情推進。
龔雪登場。
她和陳保國隔著山溝溝對歌唱信天游,濮存新等人充當圍觀群眾,起哄架秧子。
她穿著粗布方格子的厚棉衣,胸前掛著領袖頭像,扎著兩個麻花辮,圍著個紅圍巾。
“……墻頭上跑馬還嫌低,面對面站著還想你。”
龔雪的聲音脆生生的。
歐陽山尊眉頭大皺,呼呼呼連吸了幾口煙斗,大聲吼道:“停停停!”
“龔雪,你怎么演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