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去年分數到三位數了
- 1978:我的黃金時代
- 淡飯清茶
- 2359字
- 2024-05-13 12:04:26
方遠翔頓時一縮腦袋,不敢廢話了。
別的家庭都是嚴父慈母,老方家不一樣。
方長嶺對四個孩子說話都帶笑的。
倒是柳蔭性格潑辣,一言不合就給他們一頓竹筍炒肉。
“先給你外婆端過去!”
“得嘞!”方遠翔如蒙大赦,端起一碗面條拿起筷子,送到里屋去了。
方家雖然不算什么書香門第,但基本的家教還是有的,每次開飯都要先端給外婆。
不一會兒,一家人就都端著面條吃上了,呼嚕嚕一陣響。
在街道被服廠上班的大姐方遠紅中午吃廠辦食堂,就沒回來。
“老方,吃著呢!”
一個留著偏分頭的中年人推著嘩啦啦響的自行車走了進來。
“老白,你咋來了呢,吃了沒?來,抽煙,進屋!”方長嶺連忙放下飯碗,遞上一根大前門。
他勤儉節約,平時煙酒不沾,但經常揣著一包煙發給抽煙的朋友,就圖個好人緣。
“我早上帶了飯對付了幾口,算了,不進去了!”
老白沒進屋,一手扶著車把,一手接過煙,方長嶺劃著火柴,給他點上煙。
“叔,您喝水!”
“叔,您坐下歇歇!”
這廂邊,方遠翔拿搪瓷缸子倒了一杯涼開水遞上去,方遠霞則搬來椅子,還拿個大蒲扇給白叔叔扇風。
“這倆小家伙都這么懂事,長嶺,你還是你會教育啊!”
白叔叔笑著摸了摸方遠霞的小腦袋。
“對了,你這大中午的找我,是有啥事?”方長嶺道。
“你家遠平打電話過來了,你趕緊去辦公室接吧!”
方長嶺皺眉道:“這臭小子,又沒啥急事打啥電話啊,寫信不成么,凈瞎浪費錢。”
外婆把碗一丟,“哎呦”一聲,從里屋跑了出來:“別是遠平出了啥事,你們快去接電話吧!”
方遠平在插隊之前也是一小頑主,經常鬧得四鄰不安,整個胡同雞飛狗跳。
在陜北插隊也不讓人省心,剛剛插隊三個月,就因為看露天電影搶位置和當地青年干過一回架。
這兩年他穩當了點,但在外婆眼里他終究只是個十八歲的愣頭青,心底不放心。
尤其是今年,她一直念叨著想辦法托關系把方遠平搞回城。
找不到工作當待業青年也沒關系,咱養著唄,一人少吃兩口飯有啥,只要一家人團團圓圓就挺好。
一聽這話,方長嶺和柳蔭也慌了神。
方長嶺一邊打開自行車鎖,一邊問:“老白,遠平打電話的時候,沒啥不正常的吧?”
“挺好的啊,臭小子還和我逗悶子呢,不像是出事的樣子。”
“娘,您放寬心了,遠平又不是小孩子了,準沒事兒,我這去接電話。”
方長嶺嘴上這么說,但動作可不慢,將彈簧鎖往車把上一盤,騎上車子就風風火火地往門外沖去。
柳蔭緊走幾步,坐在后座上。
“我也去。”方遠霞三兩口就把面條給吸完了,跟了上去。
“你去干啥?!午休去!”柳蔭呵斥道。
“我不午休也不困,我想和哥哥說說話。”
方遠霞嘻嘻一笑,飛身而起,好像個假小子一般跨坐在老白自行車的后座上。
一家三口和老白一路火花帶閃電,只用了幾分鐘就來到新街口電影院辦公室,差點把自行車給蹬散架了。
“唉,這要是沒啥急事他打電話干嘛?一分鐘要幾塊錢呢!”
柳蔭坐在椅子上焦急地等待著,方長嶺不停地來回踱步。
幾張樸素的桌椅,電風扇有氣無力地旋轉著。
墻上貼著幾張《江姐》《劉三姐》《冰山上的來客》《獵字99號》的電影海報。
這些電影大多是五六十年代拍攝的,十年期間,只有八個樣板戲,這會兒影視業剛剛復蘇,片源極其緊張。
電影院只能拿這些老電影重映,一部電影一年能放幾十遍,但依舊場場滿座,大家伙觀影熱情極高。
“阿米爾,沖!”“毒刑拷打是太小的考驗,竹簽子是竹做的,我們的意志是鋼鐵!”這些經典臺詞,動不動就從大家的嘴巴里冒出來。
只有《獵字99號》是八一電影廠最近拍攝的諜戰片,這會兒還叫反特片。
陳珮斯在這部電影里扮演一名小特務。
海報上,他的頭發還很茂密。
說起來,一年前這哥們還在大草原上插隊,可總是吃不飽。
為了吃飽飯,他打起了報考藝術團體的主意。
他先后報考了燕京軍隊戰友文工團、總政話劇團等等,但凡是個機會,他都會去試試。
然并卵。
他老子還戴著黑帽子,他審查無法通過,屢戰屢敗。
這事兒讓著名電影演員田華知道了,碰巧八一廠準備招收新學員,于是她叫陳小二去試試,結果成了。
肚子里沒有油水的陳小二進廠后猛吃。
一手能抓五個大饅頭,再加上一盤六分錢的洋白菜,陳小二就這樣一天吃三頓。
方遠平的電話一時沒打來,也不好干坐著啊,老白就和方長嶺兩口子扯起了閑篇。
“對了,今年遠平參加高考了吧?”
“……嗯。”
“考得咋樣?”
“他沒說。”
“去年他考了多少分來著?”
“呃……好像到三,三……”方長嶺臉色一尬,撓了撓頭。
“三百多分?!”
“不,不是,到三位數了。”他倒是想編三百,但誰信啊!
“那,那還行啊,畢竟幾年沒碰書本了,學的再好也忘了,唉,今天天兒挺熱啊,星期天咱們一起釣魚去……”老白一臉深沉猛抽煙,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言多必失啊,沒事侃這個干啥。
他去年沒考上,那指定是沒考好啊!
但咱也沒想到考這么爛啊!
政治、語文、數學、史、地(或者理、化),總分500分呢,三位數,一門平均二三十分?
柳蔭替兒子找補:“嗐,陜北那地方冷,住的那個破窯洞連玻璃都沒有,窗戶漏風,高考前好巧不巧地給凍感冒了,不然,以他的水平,咋的也能考個大專。”
“那可不。”
老白連忙附和:“遠平這孩子打小就聰明,胡同那么多孩子就數他鬼點子最多,就是不用到學習上,不然,燕大清華那也考得上。”
方長嶺下意識地覺得老白在嘲諷自家寶貝兒子。
但老白是個厚道人,不會的啊,那就是在安慰自己,可你這也太浮夸了啊。
他方遠平只要能考上個大學,別管啥學校,那就是老方家祖墳冒青煙了。
還燕大清華?!
他要能考上,那豬都會上樹,不能上天了!
“叮鈴鈴!”
電話響了。
“估計這就是了……”老白上前接了一耳朵,就回過頭道:“是遠平打來的。”
“平平啊,你沒闖禍吧?還是生病了啊?”
柳蔭連忙上前接聽電話,緊張得聲音都哆嗦了。
這會兒大多數電話機還沒有免提功能,方長嶺也湊過去,將耳朵貼近聽筒。
“沒闖禍啊媽,我老實著呢,身體也好著呢!”
一聽柳蔭緊張兮兮的聲音,感受到那份發自內心的關切,方遠平就莫名覺得親近和溫暖。
哪怕理性告訴自己柳蔭只是原主的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