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婭起初并不打算走巴特的隘口,她本耐心等待著蓋曼的消息,計劃著從漫長的伯恩山脈沿途繞行。
雖然從隘口到市集的落腳點更近,再前往長盾灣的路更好走,有更多的人流,甚至能安排馬車,但隘口的風險實在太高了。
直到隘口崩塌、頭狼現身,執勤守衛一片混亂的情況下,尤利婭還是沒忍住嘗試這個高風險高收益的機會。
一路足夠順遂,跟著騷動的人群,竟是無波無折的到了臨近隘口的市集。
聽到市集的雞鳴聲,逃亡中的尤利婭第一次感嘆雙蛇的垂青,“雙蛇輪回不息?!?
集市較往日更為嘈雜,似乎在議論不遠處隘口的變故。
踏入市場后,蹲在路邊、蓄著濃密胡須的中年男人向著矮小的尤利婭搭話,
“哎,你是從隘口來的嗎?”
尤利婭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然后默默的朝目標地走。
男人沒在意,只是摸了摸大胡子從地上站起,“那你是從哪里來的?”
在男人詢問尤利婭之時,卻拉得離尤利婭越來越近。
就在兩人之間的距離只有四、五步之時,男人兇光畢露。
“你是個女人?”
男人魁梧的身形應有兩、三個尤利婭高,此時朝她撲去更是勢若群山壓頂。
尤利婭被男人厲聲質問后,只是愣在了原地,猛沖的男人只是冷笑著,像這樣被嚇傻的情況,他可見多了。
等靠得近了,男人張開了手臂,在他的臂膀環繞之下,尤利婭被整個蓋在陰影之中。
尤利婭避無可避。
一聲慘叫,凄厲的慘叫。
男人確實撲倒在了地上,一把閃著亮光的刃插在跨上。
他抓住刃口,猶豫著是否要拔出,忍著絕大多數男人絕難忍受的痛苦喊道,
“還不滾出來,抓住這個女人,我要她的命?!?
從四周連排的木屋、或轉角之處就竄出了三四個壯漢,沖向原本還算空曠的街道上,緊跟著已經溜走的小個頭。
“讓開?!备Z出的壯漢一把掀開了擋路的攤子。
散落的雜物驚到了路邊啄食的家禽,躍起的雞飛撲而起,啄向壯漢的眼睛。
緊追的壯漢顯然沒什么耐心,一把捏住雞頭,順手甩到一邊。
嘭,木板破裂。
壯漢直直倒地,不省人事。
“粗鄙的俚語,敢殺我的雞?”
地攤上的老板有些心疼,想撿起自己地上的家禽,只是可憐的雞死了也不安生,又被一腳踢開。
還來不及心疼又被踢飛的雞,老板的視線沿著作案的腳緩緩上升,對方掏出了短匕。
“你們想惹事?是不是人捉多了,不把市場的規矩當回事了?”
老板扯著嗓子喊道。
身后,也扯出了不少人,從木屋、石屋內竄出的,握著石斧、拿著木叉的人。
“我們是給費舍的面子,不是給你們的,因為他講規矩。
一群混不下去的,真以為攀了高枝,抖起來了。”
一口唾沫落在了領頭的壯漢臉上,他自然怒不可遏,卻被同伴制住,
“好,很好,老東西,等著費舍老大來了,看他怎么收拾你們?!?
打手們撂下狠話,繞著遠路去追趕跑遠的尤利婭。
尤利婭借著復雜的路況,朝著計劃內的落腳點趕去。
遠遠的瞧見木屋上的重疊圓環標志,尤利婭長舒一口氣。
隨后尤利婭只感覺雙腳踏空,竟被人一把提了起來。
“以為跑掉了是不是?”
一拳打中了尤利婭的腹部,披著白色袍子的男人志得意滿,很少有人能跑出他們的抓捕。
剛剛腹部的疼痛險些讓她昏厥,吊在半空的尤利婭吞咽下倒流的胃酸,弓起身,預估著男人之后的動作。
是個西境公民,殺了他引起的麻煩太大了,等他松手的瞬間,直接轉身抓住他的肩膀,用短刃刺瞎他的眼睛就足夠脫身了。
然后,
就不用了。
發生了什么?雙蛇真的降下賜福了?
“阿多爾,看你惹的麻煩。”
賽德熟練的掏出結實的布條綁住男人的手腳,又蒙上了他的眼,從腰后出掏了一坨“布”塞入他口中,把男人拖到路邊。
對著尤利婭露著潔白、健康的笑容,“這位,呃,別擔心,我們已經處理了好幾個跑過來的壯漢了,沒什么風險的?!?
阿多爾趴在地上收集著紛飛的木屑,又重新在地上踏來踏去,弄亂了地上的痕跡和腳印。
“都收拾干凈了,之后只要貼著路邊走就行了,他們找不到我們的?!?
阿多爾站了起來,對著眼前哭泣的女子笑道。
“你要和我們……”賽德本想安慰眼前的女子,看到她直撲向阿多爾,傻眼了。
——
木屋的結構并不復雜,三、四間,面積不算寬廣。
最里面特意留著了一間充作神龕,里面供奉著太陽神的雕像。
雕像下是溫暖的爐火,三人圍坐。
“所以你真是尤利婭?希蘭的殿下?”
賽德低著頭,用盡全部的智力思索,然后提出了“你是誰?”的深刻哲學問題。
尤利婭默默地點著頭,喝著帶淚的熱湯。
“你竟然還認得我?啥?你以為我們都死了。蓋曼,哦,候風使說把我們都埋葬了?!?
賽德討厭解釋,“呃,正常來說,我們確實應該死了,我們也確實是從坑里被挖出來的。
當時我們被鏡子彼得吸到了鏡子里,確實是活不了了,但就是另一個群山后裔,你還記得嗎?”
“羅德?!庇壤麐I用含混的聲音,說出了一個名字。
“對,就是他,但他其實不是群山后裔,可能是神靈降生,”賽德察覺到他似乎有些冒犯和不敬,“呃,就是……”
“羅德。”尤利婭內心復雜。
“哎,對。羅德,就是羅德,他打碎了鏡子,鏡子里的靈魂都跑了出來,我們就復活了?!?
賽德終于向尤利婭解釋完了這個復雜的話題,然后他按耐不住躁動的內心了,
“殿下,如果我能……”
“封地。”
“你是說……”
“封地?!?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辟惖聯狭藫项^,作為傭兵的他從沒把這個詞和自己聯系起來。
“殿下,候風使呢?”阿多爾終于抓住了賽德密不透風的間隙,一擊致命。
阿多爾的后腦勺又被賽德教育了,一路上他被賽德教育了很多節課,唯獨少了今天這重要的一節,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蓋曼還活著,他向我保證,他會活著,直到我回到希蘭?!?
尤利婭無悲無喜,像真正的國度之主。
氣氛瞬間沉重,賽德和阿多爾不知該如何結束討論,這話題涉及英雄與國度的偉業過于沉重了。
好在賽德的傭兵智慧夠用,“殿下,這個綁匪知道您的身份嗎?”
“應該沒發現,他們不會是為了找希蘭殿下而對我出手的?!庇壤麐I解釋道,“西境不會在明面上對我出手,或者說,尤利婭不能失蹤在西境人的手上。
他們在過去三十年里開啟了太多戰事,現在更沒有余力再去應對希蘭?!?
群山的賽德也沉默了,希蘭的殿下也要好好上一課。
“那我們怎么處理他,那個穿白袍子的,還是像之前那樣扔在地窖里嗎?”阿多爾靈活的運用著賽德的傭兵智慧,沉默了就要趕快接上話茬。
男聲從打開的木門后傳來,“都殺了吧,尸體我來處理,反正都是些沒用的渣滓?!?
“弗農先生,你回來了。”
男人正是此前的地攤主,“雙蛇在上,殿下,果然是你。”
“是我,弗農?!庇壤麐I露出了難得的微笑,為這個看著她長大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