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仙人——！”
隨著一聲高呼，空中緩緩飄來一朵云翳。
陳吒抬頭看去，見那陰影扁圓一片，四周邊緣漸薄，如波濤起伏，上面隱約幾個人影。
“是仙舟！”
“真是仙姿卓約啊！”
“修仙者當如是！”
陳吒聽著周圍考生的贊嘆，腦海里閃過的卻是另一個念頭。
那“仙舟”……倒更像是……鰩魚？
那沒有尾巴的鰩魚狀物體竟有幾丈見方，緩緩飄下，落在校場前，揚起一陣大風來。
只見三位仙人從鰩魚背上緩緩走下。
左手一位仙子粉衣酡袖，個子頗高，身段卻異常柔軟，直如柳枝一般，搖擺個不停。容貌俏麗，眼睛笑瞇瞇的。
詭異的是，她一側臉頰發黑，如同胎記，皮肉隆起，上面生了十幾根肉須，指頭般長短，垂了下來，竟然還在微微扭動。
中間一位仙人身高中等，水碧道袍，桃屐鶴冠，頗有仙姿，然而卻肥胖得不成樣子，整個人根本就是個圓球。五官擠在一起，眼睛都瞇得只剩一條彎彎的細縫。
右手一位仙人和那長身仙子一般高矮，一瞳靛青，一瞳赤紅，兩眼微微外凸，眼角還有不少細密的血絲，一直蔓延到耳鬢。
陳吒一個激靈。
原主的父親，陳落！
這便宜父親竟然是主考仙長！
陳吒定了定神。依原主的記憶來看，這父親如今性格乖戾，冷漠無情。
前些年大哥陳典參加選拔，便有這父親陳落主持。可不但沒有絲毫照顧，似乎比其他考官還更苛刻一些。
陳吒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視野里還有別的東西需要關注。
三位仙人進入視線時，不出意外的，身畔竟也都浮現出了注釋框！
【感染情況：感染者】
【感染等級：II-4級】
【強化類型：未知】
【感染情況：感染者】
【感染等級：II-8級】
【強化類型：未知】
三位仙人，同樣都是“感染者”。
女仙子感染等級比陳落略低，那胖仙人，竟比陳落還高出兩級。
陳吒眉頭微皺，心中考慮起來。
這仙人和感染……竟然似乎存在著關聯？
他們到底感染了什么？
又或者……
正是因為他們感染了什么，所以才會被稱為“仙人”？
陳吒遠遠看著那女仙人和陳落臉上的怪異模樣，思忖著。
“……三位仙人仙氣飄飄，端的是好姿容啊！”
“可不是！瞧那仙容卓著，就是與我們不同！”
“那可是多少年的道行！我要是能修成那般仙容，說什么也值了……”
聽周圍人的談論，那面上的怪相，竟然被稱作“仙容”！？
陳吒聽得眉頭微皺。
周圍人議論紛紛，竟都對那怪異可怖的“仙容”滿是崇拜，一派向往之情。
這個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處所修之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陳吒皺眉思索的同時，三位仙人也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遍地的求仙者們。
“……今年的人更多了呵，不知能選出多少來。”
那腰肢如柳的女仙子長袖掩嘴，笑瞇瞇地說道。
“可不是么，”胖仙人答道，“往年每每不過百人，今年這怕是有近兩百之數了！”
兩人一起興致盎然地望向陳落，似乎指望他說點什么。
“證明我派繁榮昌盛。”陳落照例黑著臉，冷冷吐了一句。
胖仙人笑了笑，捋著須道：“這次仙嗣照例不少，神目公第三子陳追云，云裳仙子之侄林輕，亂花掌余猛的娃子余笑笑。還有……賢弟之次子……”
話音漸低，胖仙人慢慢望向陳落。
“豐靈道長何時見過陳某因私廢公？”陳落冷冷答道。
道號豐靈子的胖仙人拊掌而笑：“那是，那是！賢弟的品性，大家都是信得過的，貧道也不過隨口一問罷了！便是賢弟真有何心思，我們又豈會不識趣呢！對不對，小恬？”
“那是，那是！嘻嘻……”名喚陸非恬的高個女仙掩嘴而笑，腰身扭動，如同水蛇一般。若不是面上的肉須也胡亂飛舞，倒還真是頗為妖嬈。
“云裳仙子他們又何嘗不想自家子侄順利筑基。只不過……”豐靈子略一停頓，半笑不笑地說道，“……若是過不了三試，尤其是這靈根查驗，那說什么也是枉然，沒得平白浪費了筑基丹。賢弟可清楚了？”
“那是自然。”陳落仍舊毫無表情，“年年如此，一切奉例便是。”
豐靈子滿意地收回目光，望向前方一眾考生，清了清嗓子，高聲道：
“奉千瞳老祖之命，乙卯年幼仙選拔，正式開始！
“貧道豐靈子，攜同門仙人陸非恬，陳落，主持本度選拔！
“仙途不易，報名應選者應勤學苦練，吐納練氣，初掌六藝，方可入試。憊懶頑劣，六藝不通者，當驅逐離場！
“本日初試術學，再試技力，終試體玄！先天后天，俱得圓滿，方可登途修仙！
“現請諸求仙應試者受驗入場！無關人等場外等候！”
豐靈子沒怎么提嗓，聲音卻異常宏亮。他一開口，原本還興奮吵嚷的會場諸人談論，便都被壓了下去，只余他一人聲音了。
豐靈子一番話說完，手掌微抬，只見絲絲華彩流出，直沖天際，復又散作漫天花雨，落在每位考生跟前，化做一塊物事。
“如此神異！”
“不愧是上宗仙人！”
“仙人現法了！”
這一手術法重新點燃了會場的吵嚷。
陳吒定睛看時，見面前是一塊暗褚色的小牌，懸浮半空，上面刻的，正是自己名字。
陳吒看了看周圍，學著其他考生般將這姓名小牌收起。
這小牌入手溫熱，觸感半硬半軟，也不知是什么材料鑄成的。
陳吒與大哥、隱兒道了別，便隨著人流朝考場內走去。
考場被分隔為三進。陳吒隨隊伍往前，在入口驗明正身，入了第一進，便是剛才所謂的術學試場了。
除了試場正面主監考臺，供三位仙人主考官端坐歇息之外，四周還有不少監考官。
陳吒發現，不少監考官身畔竟然也有注釋框浮現。
陳吒粗略掃過，感染等級都是I級。
“有幾個面熟……那兩個貌似是去年入選的……是修仙的師兄？”
場內擺了不少桌凳，整整齊齊。自有仆役引導諸考生落座。
陳吒來不及細看監考官們的情況，很快便坐了下來。
“不知今年這術學考些什么……”
原主的記憶中，自己術學一直極佳，反而沒有太多記憶深刻的東西，具體細節還在迷霧之中。
有了前面的經歷，陳吒大致猜到，只要有對應刺激，記憶便能加快浮現。所以倒也不慌。
桌上擺著文房四寶。
“是筆試……這修仙考校的項目卻奇怪……”
陳吒還在思量，考卷已經發了下來。
————
考場外。
周隱兒兩手交握在心口，小心翼翼地盯著場內。見陳吒拿到考卷，看了幾眼，似乎一愣。
只見他愣了足足有近十息，才慢慢放下卷子，撓了撓頭，僵硬地提起筆，蘸了墨，卻又停住了。
周隱兒緊張地咬了咬唇。
“沒事的，比術學，吒弟何時輸過！哪次術學他不是第一？難過的是在后面……”陳典在旁安慰道。
周隱兒點了點頭，一眨不眨地盯著陳吒的身影。
此刻陳吒內心卻是翻江倒海。
“我參加的不是修仙選拔嗎！？”
陳吒瞪著眼看著試卷上的題目：
“……某仙修手太陰肺經，經長三尺五寸，晨修中府，日修二寸三分，暮修少商，日修一寸八分，問何日方可修成？……”
“……某仙得靈物七種。若以之煉藥，可陰陽相輔，亦可三才呈祥，復可四象相爭。然入藥先后相反者，所得藥性相異。問共可撰藥方幾許？……”
“……某靈肉共重一斤八兩，涵朊二成二分，涵糖一成五分，余為水。問此靈肉涵氧幾何？……”
“……成鈞道長偶得一仙術，修煉時需以三斛氣絕熱擠壓至半升，問該氣升溫幾何？成鈞道長一旬習練此術二百次，所耗若以糖計，共耗糖幾何？……”
陳吒目瞪口呆。
隨著原主記憶的浮現，陳吒逐漸了解，每年題目都大抵如是。
再隨手往后一翻。
“長宵子約紫霏真人決斗于山巔，長宵子先擲一飛劍，一息行二丈四尺，自正后方一丈始，循橢圓跡，橢圓以二人為焦。紫霏真人以法寶擋之，法寶所行為直線，一息亦行二丈四尺。兩人相距四丈。問紫霏真人何時出手，方可恰好將飛劍截落于二人之正中？……”
這都什么題目？
這就是術學？這他喵不是數學？
這些人真是來修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