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吒將二人拖入房內,小心看了,掩上門,在桌邊坐下。
二人看出陳吒神色鄭重,俱是收斂儀容,關切問道:
“二弟/吒哥,可是有什么麻煩事?”
陳吒壓低聲音,對二人道:
“……我有些消息,今番這慶典恐不甚太平。你二人可千萬小心在意,若無要事,恐怕還是待在家中好些。”
二人聽了,不由得面面相覷。
“如今這大勝已過去月余,四方平安,如何又有壞事?”
陳吒道:
“我也不好說太多……你們只知道說不定可能會出亂子便行。”
二人露出憂色來:
“……這亂子……能有多大?”
陳吒皺了皺眉:
“……也難講。若是輕的,怕是與你二人都沾不上關系,一切照常便是。若是重的……也難講。”
周隱兒憂色更深了。陳典卻反而露出些沉著決然的神色來。
“……行,我們知道了,自會小心。你自己在派內,也要凡事注意。”
陳吒點頭道:“我曉得。”
周隱兒又問:“……這……吒哥,可能與我爹說說?他不擅斗法,我有些擔心……”
陳吒道:“告訴周叔,恐有亂子,讓他自己小心便是。”
周隱兒點頭應了,又嘆氣道:
“哎……可惜我們無修為在身,你們忙乎這些事情,我們根本幫不上手……”
陳吒安撫道:
“……不能參與,恐怕反倒是好事。你看派內這許多事,哪件不是動輒要人性命?
“我當初還奇怪,每年招收筑基修士二三十余,為何派內修士仙人還這么少。現在看來,這死得也太多太快了,便是每年招二三十個,也還補不上缺呢。”
周隱兒道:
“……有了修為,有些事情,至少能自己作主……便是做不了主的,也多少是個有用之身……哪像如今,只能在家中枯坐等待……”
陳吒欲要安慰,又不知如何去說,只能嘆道:
“哎……仙有仙的難,凡有凡的苦……”
陳典便道:
“如今還是趕緊幫隱兒筑基要緊。多少有個照應……”
陳吒欲要說些筑基艱難、生死難料的話,但想起田柳生、曹香、高益德等多少情形,卻又說不出來,只好道:
“……術學、武藝兩關,我定然全力相助。只是這體試一關……若是不諧的,決計不要硬來,那是真的性命攸關,切不可勉強。”
周隱兒咧嘴一笑:
“嘻嘻,這還是當日我們勸你的話來著!”
陳吒也笑了起來,看著面前二人,眼神轉柔:
“總之,無論大風大浪,我們三人一起過去。可千萬別把誰丟下了。”
陳典與周隱兒均重重點頭。
不知為何,陳吒此時卻突然想起此身原主來。
“……‘陳吒’……我曾經不愿承你因果,不管是父兄、隱兒,還是趙霆、追云……”
“……可如今一路走來,你的一切,早已與我深深糾葛……”
“……也罷,我所領受的,終究是你的身,你的命……”
“……你當初獻上性命,也要保護的人,如今便由我來替你保護吧……”
陳吒心中計較定了。開口道:
“隱兒學問,晚些我再指點。爹爹今日可在?我也去與他說一聲。”
陳典道:
“正該如此。他今日露過面,不知此時還在不在,你趕緊去。”
三人便分頭去了。周隱兒回家提醒周叔,陳家兄弟往后院主屋來。
今番門卻未關,只是虛掩著。陳吒敲了門,沒有動靜,便自己推門進去。繞到后邊,便見“青紅眼”陳落正在蒲團上打坐。
“你回來了。”
這回卻是陳落先開口。
陳吒于這古怪父親卻沒什么感情,也不與他客氣,徑直道:
“如今派內動靜,你可清楚?”
“青紅眼”閉著眼睛,問道:
“你欲談何動靜?”
陳吒緊了眉,問道:
“……你知道些什么?”
陳落答道:
“我知道昊淵昊晴兩個操持辛苦,夜不能寐;我知道陳克難又在耍什么鬼把戲;我知道云裳和鄒困正在商討你兩個朋友的婚事;我知道豐靈子最近憂心忡忡,似有所慮……”
“原來你什么都……”陳吒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便宜父親,“……等等!?林輕和鄒靈巧的婚事!?”
陳落微微睜開兩只異色怪眼:
“你如此天才,難道這都看不出來?”
陳吒頓時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正如陳落所言,林輕與鄒靈巧有緣,可說是初遇二人時,陳吒便已一眼看出的。
后來因為陳吒自己的緣故,那二人糾結到了一起,關系不可謂不好。到后來演武結束,聽說兩家長輩互收二人為徒,這事便愈發明顯起來。
再到緲云峰歸來,二人不能與陳吒通行,而須要共去做那長輩指定的任務,此事便更是明朗了。
只是……陳吒自己倒還罷了。
這便宜老爹陳落,天天冷若冰霜,不近人情,根本不與任何人往來的,如何連這些小事都這般清楚?
回想起眼前這人隱瞞修為之事,陳吒愈發覺得這老爹有些深不可測了起來。
這人到底怎么回事?
他甚至還了解神目公與豐靈子的動靜……
難道說……
“難道說,你知道陳克難到底在謀劃什么?”陳吒問道。
陳落聽了,又緩緩閉上兩只怪眼,口中道:
“……他謀劃什么,又與我何干?”
陳落踟躕了片刻,開口道:
“我師豐靈子正是為此事心憂。你可知道些什么?”
陳落淡淡道:
“我只知道陳克難是頭豺狼,但凡是他謀劃,定然不會是什么好事。
“怎么,你欲替你師尊分憂?”
語氣中略有譏諷。
“我是怕災禍從天上掉下來,砸到你我的腳,甚至砸破了你那硬頭。”陳吒頂了他一句,繼續言道:“豐靈子懷疑那老東西欲對長樂道不利。但想不通這樣對他到底有什么好處。”
“老東西……哼哼……”陳落極為罕見地笑了起來,“……原來不止對我不敬,你小子是真心毫無上下尊卑之念。”
“還不是你教得好。”陳落回他。
這自是指他對兄弟二人什么也沒教過。
陳落不去理他話中譏諷,答道:
“他對長樂道不利?他為何要對長樂道不利?”
語氣不是疑問,而是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