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路德維希慢慢離去的背影，娜塔莉亞搖了搖頭。

一千年啊。

她本以為能跨越這一時間尺度的只有自己，沒想到拉米婭竟也能做到同樣的事情。

而且手段比自己更加強硬。

不同于自己選擇沉眠于黑色的夢境中，她選擇直面時間的洪流。

“居然比我還拼命，你可真有本事。”

她苦笑著自言自語道，用右手的指節敲了敲額頭，虛影交迭碰撞，綻放出淡藍色的光粒。

她本想好好問問現在兩人的情況，根據他們剛剛的對話來看，記憶出問題的恐怕不止拉米婭，甚至也包括路德維希。

但在弧光沖擊炮的問題下，路德維希似乎明顯更關心亞眠的事情，她也只能姑且將此事放下。

他此時的心性似乎已經不同于書庫當中，此事想來實在不算奇怪，沒人能在以身入局后仍然完美地抽身而去。

可路德維希實在不應該忘記多年之前答應過自己的事情。

“真是的，再急不能說了名字再走嗎？”

她搖搖頭，身影隨之消散，偌大的大廳里只剩下噴涌著光焰的誓約之劍。

還有滿地的尸體與奧術仆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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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路德維希乘坐著登陸艇急速下降時，整個浮空還在不斷上浮，它必須上浮到足夠高的高度才能保證自己不被炮擊的濺射所傷及。

而當他伸頭向下望去時，整個亞眠仍然沉浸在大霧當中，不過，那霧氣已經開始涌動，暗鴉正在著手解除儀式。

路德維希與執政官共同乘坐一艘登陸艇，他們在發射口足足等待了半個小時，直到先下去的暗鴉開始解除儀式之后，他們才向下落去。

浮空島因其巨大的體形不會受到霧氣的影響，但僅能乘坐數人的登陸艇可沒有這種待遇。

霧氣消散的速度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快，當他們的登陸艇降落到圖書館大門時，人們已經能透過霧氣略微地看到太陽的輪廓了。

路德維希沒告訴對方關于暗鴉的事情，相比于自己，面前的執政官對亞眠的情感要深厚得多，在娜塔莉亞的一番話之后，路德維希已經冷靜了許多，他知道，此時不是節外生枝的時候。

在圖書館大門口等待的一眾市政廳官僚們看到登陸艇降落時還非常緊張，但當艙門打開之后，他們便立刻認出了執政官。

他的秘書眼睛一亮：

“感謝諸神，您回來了！我們看到圖書館的主樓騰空而起，還以為您出了什么事……”

正說著，他便看到狹小的艙室里只有路德維希和執政官兩人，表情立刻變得有些難看：

“怎么只有您兩個人？”

“其他人沒事，邪教徒的事情已經解決，現在的霧氣沒有神秘學影響了。”

說著，他指了指周圍的大霧。

一位帶著單片眼鏡的老人開口：“那我們馬上組織善后工作，希望今夜的傷亡不要太大。”

“別急，事情還沒完呢，”執政官嘆了口氣，“準備疏散北部城區的平民吧。”

數百年來，亞眠市政廳頂部懸掛的那口大鐘從未停息，然而，此刻整個市政廳都已經一片狼藉。

精準的地下爆破沒有完全毀滅地面上的市政廳，不過也對它造成了相當的損壞，整棟建筑有一半已經完全坍塌，所幸，那一部分是沒有什么機密資料的辦事大廳。

帝國歷1790年12月16日8點15分。

晚點了十五分鐘以后，亞眠市政廳的鐘聲重新響起，在鐘身上銘刻著的魔法符文將那聲音送遍全城。

那鐘聲暗示著，昨日已經像數百年以來的無數個日子一樣隨著新的日出而過去。

亞眠是一座依靠慣性活著的城市，只要城市的鐘聲按時響起，人們就會想起那些曾經那些看似危在旦夕，但最終仍舊平安結束的往事。

過去既是一種枷鎖，又是一種力量。

“路德維希，損失報告出來了。”

在蒸汽管道損毀之后，市政廳的效率仍舊相當之高，僅僅是幾十分鐘之后，一份簡單的報告便被送到了路德維希手中。

“平民的傷亡正在統計，傷亡主要是來自于脫力癥，所幸，在霧氣消散之后，脫力癥也不再出現新的病例，光耀牧師們現在已經開始為患者們進行治療。”

一邊遞上報告，執政官一邊解說著：

“霧氣中失蹤的人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地出現，他們的精神狀態很差，不過也在恢復正常。”

“然后這兩份是亞眠城防軍和其他武裝力量的損傷報告。”

“等一下，”路德維希看著面前濤濤不絕的執政官有些疑惑地開口道：“這些東西給我干嘛？”

“幫我轉呈皇帝陛下。”他擺擺手，“雖然我覺得她現在還顧不上關心這個。”

“為什么給她看？亞眠早不是帝國首都了啊。”

“不對。”聽到這話，執政官的臉色嚴肅起來，“名義上講，亞眠仍然是帝國的一部分。”

“啊？”路德維希睜大眼睛。

“要不我給你看看當年的文件？”執政官苦笑道，“硬說起來，我這個位置也應該是帝國任命，只是因為帝國統治機關失能，市議會才‘暫代’任命執政官的職能。”

“你真的承認娜塔莉亞的身份？”路德維希揉著太陽穴，“雖然我自己知道她的情況，不過你們就一點懷疑都沒有？”

“絕對的暴力就是絕對的合法性，”執政官攤攤手，“就目前來看，天上飛的浮空島就是最大的合法性。”

說著，他抬頭看了看天上懸浮著的浮空島，它正隨著高度升高在眾人眼中逐漸變小，逐漸失去了那種在視覺上的巨大壓迫感。

不過，執政官卻在心理上感受到了更大的壓力。

那種飛行高度，幾乎沒有量產兵器能夠有效地對其進行殺傷，而它卻可以一炮輕松地轟掉半個亞眠城。

執政官只希望那位皇帝陛下能忘記她下面的這座亞眠城，趕緊去重建她的帝國大業，不過按照她對亞眠的喜愛看來，如果她真的要重建帝國的話，那也肯定是從亞眠開始了。

“好吧。”話都說到這份上，路德維希只能點點頭，“我會幫你代為轉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