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拉米婭頓了頓，慢慢開口道，“只有當復制品都不知道自己是贗品時，才能進行完美的偽裝。”

“這真是聞所未聞。”瑞安說道。

“但這很可能就是真相，若非如此，我們便無法解釋為何那些被替換的城防軍竟然能在五年當中毫無破綻。”

“甚至連最擅長辨別負面力量的光耀教會都沒能抓住任何證據(jù)——這還是在他們已經有了懷疑的基礎上。”路德維希插嘴道。

他想起了光耀教會與市政廳那漫長的案牘之爭，如此看來，或許光耀教會早就抓住了什么端倪，只是沒有任何證據(jù)罷了。

“那他們又如何為邪教徒們所用呢？”瑞安問道。

“我估計，他們會被植入一些潛意識層面的暗示，在平日里，這也就夠了。”拉米婭說道。

“而在需要他們徹底倒戈的關鍵時候，我看這些怪物會回歸它們原本的樣子——否則，哪怕它們是贗品，恐怕也會完成守衛(wèi)城市的使命，畢竟他們真的相信自己就是城防軍。”

“是這樣嗎？”瑞安表情復雜地看了看那具已經炸開的贗品尸體。

“是的。”拉米婭點點頭，“我們馬上去圖書館，在那些贗品被還原之前，事情才有收拾的可能。”

“不過，”拉米婭接著看了看身邊的精靈們，“你們回去修整，不能再有人犧牲了。”

“老師，”瑞安說道，“我跟您去，我也是您的學生，如果他都可以的話——”

瑞安指了指身邊的路德維希，“我沒有什么不行的。”

“好吧。”拉米婭嘆了口氣，對瑞安這樣倔強的學生，她向來沒什么辦法。“我先帶你們出去。”

接著，他們步履匆匆地一連轉了數(shù)個房間，終于在拉斯的感應下找到了那扇瑞安他們曾經打開過的大門。

拉米婭讓所有人轉過身子，閉上眼睛。當他們所有人都閉上眼睛之后，仿佛只是一瞬間，當他們再次睜眼的時候，整片空間已經恢復正常。

在身邊數(shù)人的感覺中，剛剛不過只是一瞬而已，但實際上，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

在此之中，拉米婭操縱著空間重新翻轉了它的“表皮”。

然而這個過程對現(xiàn)在的拉米婭來說實在有點過于勉強，對空間結構的控制是極為復雜的工程，在沒有足夠魔力供給的情況下，拉米婭只能憑借技巧來彌補力量上的不足。

為了節(jié)省魔力，拉米婭選擇直接在星光層里進行操作。

然而，凡人卻并不能直視那詭譎的世界，即使是拉米婭，在星光層直視著“空間”本身也讓她感到一陣陣眩暈。

路德維希轉過身去，看到了虛掩著的大門與門縫中露出的層層夜霧。

“走吧。”拉米婭轉過身來，臉色蒼白的嚇人，剛往他們的方向走了兩步，便差點一下子摔倒在地。

那種魔力幾乎完全被抽空的虛弱感與直視星光層的眩暈感一遍遍地沖擊著她的意識。

“拉米婭！”

“老師！”

路德維希與瑞安同時驚呼出聲，趕緊上前扶住了拉米婭。

“我沒事。”拉米婭搖搖頭，“魔力消耗過度而已。”

說著，她指向了那道虛掩著的大門。

“快走吧，時間緊迫。”

片刻之后，在榮耀之手的庇護之下，他們一行人來到了精靈們租下的別墅。

看到那熟悉的房屋，精靈們終于舒了口氣，盡管路德維希的神術能夠能治愈他們身體上的傷痕，不過，那種精神上的極度緊張卻是不能被緩解的。

在趕路之前，瑞安從自己的貼身腰包里摸出了一下亮閃閃的銀片交給眾人。那東西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精靈語，其作用正是加速人們奔跑的速度，因而，一行人才能如此之快地在城市中穿行。

“瑞安，你先去跟他們交代一下情況。”剛剛鉆出那迷霧后，舉著榮耀之手的拉米婭便對瑞安說道。

“好，我這就去。”瑞安說道。

就當瑞安扭頭召集房間里留守的精靈們時，拉米婭拽了拽路德維希的袖子，對他小聲說道。

“趕緊走。”

路德維希愣了一下，但馬上反應過來，然而當他想拉著少女離開時，卻發(fā)現(xiàn)她的狀態(tài)似乎比剛剛更差了。

實際上，對于任何一個魔法師來說，完全將體內的法術抽空都是一種極其危險的行為。

就如同在深潛之后的急速上浮，已經適應了魔力的身體很可能在這樣的環(huán)境變化之下大幅失衡。

而現(xiàn)在，拉米婭舉著榮耀之手的胳膊已經在微微顫抖，細密的汗珠從她的額頭上浮現(xiàn)出來。

看到這個樣子，路德維希只能將她直接背了起來，轉身沖向迷霧。

“老師！”就在此刻，瑞安也終于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但已經完全來不及，拉米婭本就有意貼著迷霧站立，此刻兩人只是一轉身的功夫便在霧氣中無影無蹤。

路德維希背著少女沉默地在霧氣中穿行著。

“路德，你腰間別著的是什么？”拉米婭突然問道，在剛剛，路德維希把她背起來時，那東西便在她身上結結實實地磕了一下。

“啊——”路德維希語塞了一下，“一把隨身的短劍罷了，防身用的。”

實際上，那正是他從書庫中所帶出的那把短劍。自從城市宣布宵禁之后，他便給它配了個簡陋的劍鞘，用白布仔細纏好后隨身帶著。

由于他一直將其別在寬大的長袍里面，因而也就一直沒讓拉米婭發(fā)現(xiàn)。

“要不然算了。”過了一會，路德維希說，“你已經成這樣了，還是我去把消息送到圖書館吧。”

此時，哪怕不用眼睛去看，路德維希都能感覺到身上少女的虛弱。

相比于之前的靈巧輕盈，此時拉米婭的身軀顯得沉重了一些。她已經沒有力氣再撐著身體看向遠處，就連燃燒著蠟燭的榮耀之手此時也被交給了路德維希。

她伏在路德維希背上，路德維希用背脊就可以感受到她身體的曲線與她的呼吸起伏。

她的面頰則輕輕靠在路德維希的脖頸上，少女輕微的喘息聲幾乎成了路德維希耳邊急促的腳步聲外唯一的聲音。

“放心，只要我在，那些邪教徒就不敢亂來。”拉米婭回答道，“他們比所有人都更害怕我死在那個圖書館里。”

在拉米婭這樣斬釘截鐵的說法之下，路德維希也就沒有再說下去。然而過了一會，拉米婭卻開口道：

“我真沒想到，都這么長時間過去了，居然還會發(fā)生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是啊。”路德維希點點頭，正想接著說些什么，一把匕首卻向他破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