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在特別準備的儀式房間里。

拉米婭一層層地揭開白布，越往下面，血水滲透得越多。

她不喜歡這樣的儀式，她不喜歡把事情建立在死亡之上——任何事情。但在無數的挫折與失敗中，她已經學會在恰當的時候偽裝得殘忍而無情。

睥睨一切生命。

只有當她拿出這種態度時，她才不用真的將生命如同廉價的籌碼一般大量推向桌子對面。

揭開最后一層白布。

幾節蒼白的手臂呈現在她面前。她把它們挨個拿出，仔細檢查著，大部分是右手，這是人的慣用手，如果真要進行殺人這種事，大多數人還是會用自己最習慣的手來進行。

其中一節手臂比拉米婭的手臂還要纖細，星辰學會的精密機床使它的斷面整齊而漂亮，就像是完美的工藝品。

它在小臂的位置被截斷，白色的皮膚盡管因死亡而顯示出了某種詭異的色澤，但仍能看出它原本的完美。拉米婭順著小臂向下看去，下面是漂亮的手指，指甲上涂著淡粉色的指甲油，它的主人原本應該是以青春而可愛的形象示人。

不知她是否原本真的是這樣的性格。

拉米婭嘆了口氣。某一刻，她甚至想出去問問學徒他們的情報是否準確，但這個念頭也只閃了一下。

星辰學會的學者們向來心思縝密，想來這事情不會搞錯。

“路德。”拉米婭問道，“你操作過這個法術嗎？”

“沒有。”站在房間角落的路德維希搖搖頭。

“沒關系，不必隱瞞，如果你說你的家族沒落之前讓你參與過這樣的儀式，我也不會特別驚訝的。”

拉米婭瞥了他一眼。

“真的沒有。”路德維希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

“好吧。”拉米婭有些遺憾地攤攤手，“你剛剛提及時效的問題，這是個具體的事情，所以我才以為你參與過這樣的儀式呢。”

“我倒沒有參與過……”路德維希有些懷念地想起前世，自己在玩某些桌游時也曾經為了通過地點制作過這一物品，然而就是因為時效上的問題，路德維希最終還是輸掉了那場游戲。

“其實我一直很奇怪，書里要求這個物品必須在太陽下暴曬到干燥為止。”拉米婭說，與此同時，她已經基本上用油脂與其他材料涂滿了這些手掌。“而這個過程一般要持續一到兩個星期，這說明施術者用的是自然陽光。”

隨后，拉米婭把手掌們放在施術臺上，拔下發簪，將它變成正常法杖大小。隨后就將其高高舉起，念誦起咒語。

小小的天花板裂開一個口子，熾烈的陽光傾瀉而下，在最初的幾秒里，那陽光還是處于某種正常水平，而到后來，它幾乎就成了實體的火焰。

“路德，幫我翻一下。”

路德維希連忙上前，用長柄鐵夾調整著它們的位置。

他原本以為自己不會恐懼，然而到了近處，路德維希的手還是有些發抖，尤其是當他發現自己的翻動它們的手臂在實際上與它們是一個事物時就更是如此了。

然而這時，拉米婭卻突然開始說起話來。

“我原本以為時間是一個必然要求，或者對自然陽光是一個必然要求，不過，結果倒是令人驚訝——”拉米婭一邊操縱著魔法一邊絮絮叨叨地說。“它只要陽光就可以了，我很奇怪，為什么最開始記錄這個魔法的人不采用模擬陽光來進行法術，這樣的話，整個過程只需要幾個小時就行了。”

廢話，當然是因為地球人用不了魔法了。路德維希在心中默默腹誹道。

不過，就在拉米婭這一打岔的功夫里，他也就不太緊張了，這一方面是因為拉米婭的話，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在火焰般的陽光烘烤之下，這些手臂逐漸緩慢地收縮，變成了一種標本的樣子。

而就在這一過程中，這些手臂的線條便從原本的詭異猙獰變為完美柔順，在輕微的噼啪聲中，拉米婭完成了最后的工序。

她放下法杖，掐滅火焰，之后，她伸手直接抓住了那幾節手臂，熾熱的余溫對她來說并不算什么，她大概打量了它們的外表，確定沒有問題之后才點了點頭。

隨后，她對路德維希說：“走吧，我們出去試試效果。”

學徒本以為他要等上很久，不過拉米婭的動作比他預想中要快。

實際上，不同于這里的法術，它們有一套自成體系的超自然力量循環規律，在地球，這樣的法術更接近于巫術，主打的就是簡單方便——雖然材料并不好準備就是了。

拉米婭連咒語都沒有念幾句，她的工作就像一個制作標本的匠人一般，只是材料實在過于特殊。整場儀式當中，最復雜的神秘學操作反而是拉米婭召喚陽光的法術。

“您做的怎么樣？”他問道。

“差不多。”拉米婭故作姿態地說，“跟以前的成品差不多。”其實她已經忘記自己之前做的成品是什么樣子了。

“那我們去試一下？”路德維希說。

“可以。”拉米婭點頭說道。實際上，她也不像表現的那樣不在乎事情的快慢，畢竟，瑞安現在仍舊下落不明，盡管她相當信任自己這位難纏的學生，但她有種直覺，那棟建筑也不是什么太好相與的對象。

想要試驗它的效果并不困難，外面就是漫天的霧氣。

拉米婭找身邊人要了幾根蠟燭，將它綁在【榮耀之手】的手指上。

“我不知道這個玩意為什么叫【榮耀之手】，我一向不覺得殺戮是一種榮耀——盡管它往往是一種必要，小的殺戮有時可以避免更大的殺戮，有意義的殺戮往往能避免更多無意義的殺戮。”

拉米婭對身邊的路德維希耳語道。

“不過現在，不管它的‘榮耀’是從何而來，讓我們燃起榮耀吧。”

說著，拉米婭打了個響指，火星從她的指尖迸射而出，點燃燭芯，令火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