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霧，至少，這與水汽無關。”當拉米婭把手伸進霧中時，她便立刻如此判斷。

“那您認為？”施蘭特修士謹慎地開口，他還沒有忘記拉米婭剛剛那個尖銳的眼神。

“不知道。”拉米婭攤攤手，面前未知之物，她倒是不怎么端架子，“我沒見過。”

“蒸汽管道那邊有消息嗎？”戴著面具的路德維希開口，他的聲音穿過面具，變得與原來完全不同，那種失真的嗓音甚至讓人連性別也分辨不出。

“暫時還沒有。”修士回答道。

說著，他抬頭看了一眼時鐘，它正指向晚上六點半，這時，當晚的宵禁已經開始半小時了，平民應該都已經回到家中，街道上除了光耀教會與城防軍的巡邏部隊以外再無他人。

亞眠的行政中樞在城市北部，而星辰學會附屬醫院則與學會一起坐落于中城區的東部，目前這種情況下，沒人敢貿然地闖進霧氣當中。所有人都在等待蒸汽管道傳來的訊息。本來，作為一家醫院，這里本不會有蒸汽管道的通聯口，但是，由于它本來就是星辰學會的附屬機構，因而，連接星辰學會的管道也就順便分入了醫院以內。

“蒸汽管道會不會癱瘓？”拉米婭問道，她對這種時代發展的新事物一向不大信任。

“理應不會。雖然這場霧氣恐怕與某些儀式有關，但蒸汽管道是純物理結構，又埋設在地下，神秘學力量對其產生直接影響的概率不大。”

“各位！”遠處，一位花白胡子的老頭急匆匆地走了過來，身后還跟著幾個侍從。

“斯圖亞大人！您怎么過來了？”修士的眼睛一亮。

“我聽說醫院失聯了。”看到一切正常，老人總算松了口氣。作為星辰學會的分會長，此刻，他本應該留在星辰學會主持大局，然而，看到近在咫尺的醫院遲遲沒有回應，考慮到這座醫院里匯集著光耀教會的幾乎全部的牧師與高級修士，他實在是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擔憂之情，才冒險闖過霧氣，來到醫院中。

“霧氣怎么樣？有傷害性質嗎？”拉米婭也開口問道。

“沒有，”斯圖亞搖搖頭，但隨即皺起了眉頭，“不過它好像會讓人失去方向。”

平日里，站在醫院的陽臺上，一抬頭就能看到學會的連綿高塔。學會的那些實習醫學生們，往往在只要十分鐘就可以叼著面包跑到醫院。

然而在今天晚上，這條簡單至極的線路老人幾乎走了半個小時，從他踏入迷霧的那一刻起，平日里敏銳的方向感便迅速地離開他的身體，老人將自己的感知延伸到極限，可是仍舊完全無法分辨方向。

這讓他這樣的學者都有些不寒而栗了，在年輕時，斯圖亞探索過數不清的遺跡，在迷霧中，他就好像回到了那些年輕時探索過的頹圮廢墟當中，只有一種完全陌生的感覺。

最后，他是憑著意識中最后剩下的那點方向感才踉踉蹌蹌地摸索到醫院的。

“你們當時帶指南針了嗎？”路德維希問道。

“當然帶了，”會長有些奇怪地看了這個裝束奇怪的黑袍人，不過看他站在拉米婭旁邊，還是開口回答，“不過指針到處亂轉，根本沒法指示方向。”

“擾亂感知嗎？”拉米婭點點頭，“這倒不出所料，你說醫院失聯了，意思是蒸汽管道果然嘗試聯系過醫院？”

“是的，現在蒸汽管道里面熱鬧的要命，沒過幾分鐘就有新的消息送達。市政廳那邊一直在出命令，聯系各個單位，現在只有醫院這邊聯系不上了。”

“那先用星辰學會的管道回復一下吧。”施蘭特修士說道。

“那我們得先想辦法回去，”斯圖亞攤攤手，“說實話，我沒想到這霧氣如此強力，如果提前知道的話，我也不敢趟這攤渾水。有好幾次，我都打算向學會的方向，可是在那樣的霧氣里，折返的難度甚至比到達目的地更大。”

“那就讓我來試試吧。”拉米婭說道，她此刻的面色已經有些陰沉，不止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霧氣，更是因為她想到了瑞安一行人，他們在行動之前通知過拉米婭自己的行動計劃，而此時，他們應該還在那棟建筑之內。

她對此相當擔心，正打算親身試探一下彌漫的霧氣，下城區離醫院本來就不近，直接往那個方向進發未免有點太過冒險，先探索到星辰學會顯然要更加穩妥一些。

眾人對視一下，毫無疑問，在場所有人當中，只有拉米婭資歷最深，經驗最為豐富，自然也沒人有什么異議。

片刻之后，眾人來到了醫院門口，他們剛剛穿過了主樓與正大門之間的小小廣場，原來一眼望穿的青磚廣場已經變成了一片迷霧之海。

施蘭特修士扛著一大捆繩子，這是醫院儲藏室里不知道什么時候被采購回來的物資，總共大概有幾百米，差不多足夠從醫院走到學會了。

拉米婭把棕黃色的繩子纏在自己的手臂上，拽了拽繩子，確定它已經纏得足夠結實后，便對路德維希點點頭，準備出發進入迷霧當中。

“等一下，把我帶上吧。”路德維希開口說道，說著便撿起了地上的繩子。

“不必。”拉米婭皺著眉頭，當著眾人的面，路德維希又戴著面具，她也就不便像平時那樣跟路德維希說話。“你在這方面沒有經驗……”

然而，路德維希卻沒有聽她的話，而是自顧自地把繩子纏好。

“走吧，再等下去的話，時間就耽誤了。”路德維希說道。

斯圖亞有點驚訝地看著路德維希，他很少看到敢于當眾這么對拉米婭說話的人，拉米婭很喜歡隱藏身份行動，在沒有亮出自己的身份之前，她一般不會在意別人的冒犯，但當亮明身份之后，她的容忍界限就要低得多了。

然而，跟他想象中的不同，拉米婭并沒有再接著說什么，她只是用有點無奈的眼神看來對方一眼，便轉過身，對施蘭特與斯圖亞說道：

“那就我們兩個先去，如果中間沒有發生意外的話，你們之后就順著繩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