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末日來臨因因因因因！！！”

天還沒亮，希恩便被窗外的鬼哭狼嚎吵醒，由于末日臨近，熬夜玩鬧的居民越來越多，昨晚希恩樓上的床吱嘎吱嘎響了老半天，吵得他完全沒睡好，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情侶在抓緊時間做人。

“唉。”

希恩捂著耳朵在床上賴了一會，最終還是睡不著，只好裹著被子起身，準備去把窗戶關上。

“嗚……”一陣涼風刮在身上，凍得他打了個哆嗦，花了點力氣才在狂風呼號下關上窗戶，剛鉆回被窩準備睡個回籠覺，便聽到房門又被敲響，無奈之下再度爬出被窩開門。

“早，希恩。”

“早，公主殿下，現在是凌晨4點。”

“我知道。”

芙莉渾身香味、穿戴整齊，抱著雙臂站在希恩房間門口：“我是來幫你實現末日愿望的。”

“末日愿望？”

希恩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連忙雙手捂住胸口，用戒備的神色上下打量芙莉，那模樣，活像是廟會逛街時偶遇惡少的美貌鄉下少女。他記得芙莉說過，如果末日來臨她的愿望好像是把她暗戀的人……

“你想多了，我可沒說過我暗戀的人是你。”

芙莉嘴角抽搐，有種想真的把他踹倒扒光喂藥辦事的沖動。

“哦……”

希恩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還有點淡淡的失落，一臉擰巴的表情被芙莉看在眼里，她的嘴角頓時有些微的上揚。

之后，希恩回屋換下睡衣，換上自己常穿的白襯衫黑坎肩，和芙莉一起來到賓館樓頂。這家賓館的樓頂有個小小的閣樓，閣樓邊上有帶落地玻璃窗的全景陽臺，芙莉不知何時已經在這里擺好了躺椅和茶幾。

躺椅上，毯子褶皺被細心鋪平。

茶幾上，一壺熱騰騰的咖啡正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旁邊還放著一盤青橄欖和瓜子的拼盤。

“一起坐下來欣賞末日來臨、天葬地滅的壯觀景色吧。”

夜魔族的小公主半躺在其中一張躺椅上，雙手舒舒服服交叉放在好看的小肚臍前方，抬頭看著外面的陰暗天空。

……

“轟隆”

天地交鳴，類似震動民族血液的大鼓；雷電閃爍，仿佛弘揚世間正道的光芒。

在魔界沙漠角落里的小城，濃密的烏云黑壓壓地逼近高聳的城墻，潮濕的水汽沉甸甸地覆蓋著陰暗的大地，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暴雨。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希恩躺在芙莉給自己鋪好的躺椅上，剛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面前的窗上便驟然暴起無數水花，白茫茫一片，仿佛玻璃在那一瞬間被砸成了碎末。

“祝福。”

芙莉抬起手給玻璃窗進行強化，金光閃爍之后，所有的水滴在接近玻璃窗后便被吸收能量，紛紛散落。希恩和芙莉這下能清晰看到街道上的場景了。

天空中，閃電猶如孤高勇士手中的利劍，不斷劈開黑暗的云層，試圖將光明還給大地。而濃密的云層則像是魔鬼心中的計謀，無邊無際，無論閃電怎么破壞，都無法驅散那種壓抑的恐慌。

暴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落在這沙漠中的小城內，在墻壁上、地面上、屋頂上、人身上綻開無數的白色花朵。

在暴雨之中，太陽城紙做的建筑沾上了水，就像普通的紙遇到火一般開始變黃變脆，質地變得松軟，然后被高空落下的雨點漸漸打成了碎末。

“這是什么東西？！”

“好可怕！”

“是惡魔！惡魔的魔法從天上掉下來了！”

“我們的末日來了！！”

“末日來了！！”

看著從未見過的暴雨損毀建筑，街道上的太陽城居民們更加恐慌，紛紛發出恐懼的尖叫，四散逃避，有的沖向附近的屋檐下躲雨，有的擠在馬車的車輪下，有的鉆進旁邊的垃圾箱。

只有部分膽大的人仍舊留在街道上，哈哈大笑，張開雙臂迎接這雨點。

其中就包括那個先知。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尖叫聲漸漸減弱，居民們漸漸發現，雨水即使落在他們身上，當接觸到身體外層后，也會立即順著身體滑落。根本不會侵入身體、導致他們和那些建筑一樣毀滅。

而遠處的城墻，更是屹立不倒，仿佛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神……”

“是神跡！”

“神拯救了我們！”

在先知的震驚大吼中，所有太陽城地居民都虔誠跪倒在地上，雙手合十，開始默默祈禱。

趁著其他人跪倒祈禱的功夫，大街上果奔的人偷偷拿起旁邊樹葉遮住了關鍵位置，打劫的人小心翼翼露出和善的笑臉，斗毆的人默默放下手里的兇器，啪啪的人悄悄提上褲子。

混亂的街道飛快恢復原狀，和平與秩序重新回到太陽城。除了面前的房屋廢墟，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不過是一場雨，大驚小怪。”芙莉小嘴咯吱咯吱嚼著脆橄欖，開口說道，“他們在感謝神，卻沒有感謝你呢。明明是你的鯨油救了他們，你心里難道不會有不甘嗎？”

“不會，只要他們活下去就好。”

希恩說道，隨后猶豫片刻又補充道，“其實還是有點不高興的，一點點。不過，因為動用禁術【滅世瘟疫】，我不敢開口領這個功勞。要是議會那邊知道我會這招，大概我余生都得在監獄度過。”

希恩在拿到鳥頭樹紙張后就第一時間進行了測試，確認它們發脆變黃是受空氣中潮濕的水汽影響。再咨詢秘書確認太陽城數萬年沒有下過雨，他便明白了末日的真相。

之后，便是想辦法讓紙居民們獲得防水能力。

希恩想到了浮空島的飛鯨鯨油，這種液體具有極強的防水效果，且對人體完全無害。

為了在短時間內讓鯨油快速滲入所有居民體內，希恩只能使用【滅世瘟疫】。這一技能擁有吞噬宿主魔力不斷傳播的特性，只需一天就能傳染數百萬人。歷史上它曾經造成無數魔人喪命，這也是它被魔界議會列為禁術的原因。

現在城內所有居民包括芙莉小公主身上都香噴噴的，那是因為希恩讓他們染上了攜帶鯨油的瘟疫病毒。這種魔法病毒經過希恩改良，會帶來輕微的頭疼、嗓子疼、肚子疼癥狀，但對人體基本無害。

效果持續時間不長，大約五天后病毒便會自滅，人們會恢復健康，身上的鯨油香味也會散去。

“公主，您應該不會揭穿我吧？”

希恩歪頭看向芙莉公主。

“如果我要揭穿你，你會怎么辦，滅口？”芙莉似笑非笑地看著希恩。

“怎么可能，我只會嘗試封口。除了尖叫糖您還有什么喜歡的東西嗎？”

“讓我想想……”

……

“所以，那本預言書是假的對嗎？”

又并排躺著看了一會雨，芙莉再度開口說道。

“嗯，在翻看的時候，我便注意到書末頁有一行小字簽名‘托斯·海比’。這是一種非常少見的魔法文字，只有擁有【銳利之眼】技能的人才能發現。但這一技能通常只有在人族那邊才能學到。”

希恩笑了一聲。

托斯·海比，十萬年前的魔界撲街小說作家。

他一生中創作了超過8萬本小說，其中6萬5千本太監了，1萬3千本爛尾了，好好寫完的只有2千本。不過，他的小說雖然寫得很爛，但想象力豐富、設定精妙，被后來不少魔界小說家引用設定，甚至形成了獨特的“托斯宇宙”系列叢書。

“原來如此，所謂的預言書只是一本小說。但為什么太陽城的事情會和書中這樣相似？”芙莉好奇道。

“我一開始也很奇怪，但后來忽然想到，這座城市的人都是紙，而這座城市的誕生時間也和托斯寫下小說的時間相同。所以我推測……這座城本質上就是一本書。”希恩解釋道，“聽說托斯除了是小說家，還是洛屯魔法協會首席。”

“因此，穩妥起見，昨晚我還偷偷去‘找’到先知的預言書，把結尾改寫成‘在末日來臨時，一個路過的好人拯救了他們，從此太陽城的人民幸福快樂地生活了下去。全書完’。”

芙莉：……

“你改寫有用？”

“不是我，是作家本人親自修改。”

希恩笑了笑。

芙莉恍然大悟，瞪了面前這個能自由來往冥界的死靈法師一眼。這么好玩的事昨晚居然沒叫上我。

隨即希恩又反問：“你呢，是什么時候看出來預言書的問題？”

“我？我一直都不知道末日或者預言是真是假啊。”芙莉聳聳肩膀。

“但你看上去挺……淡定。”

“嗯，我覺得末日就算到來也無所謂，因為我現在已經在做末日來臨時最想做的事情了。”

聽到芙莉的話，希恩先是一愣，隨即咽了口唾沫，轉頭朝身旁不到一米遠的躺椅看去，恰巧，仰躺在那里的芙莉小公主也在此時歪過頭來看他。

在陰暗的天空下，在狹小的閣樓房間內，公主那馨香的呼吸、嬌俏的臉蛋、白皙的肌膚、曼妙的身材近在咫尺，仿佛希恩稍稍側身便能輕松壓到她身上。

而面對希恩略帶侵略的目光，公主汗津津的雙手悄悄抓緊身下的毛毯，咬著牙，強忍羞澀把自己身體稍微側了側，并非是避讓，而是轉到一個更加能展示身材的角度。

兩人目光灼灼對視。

默然不語。

“咚”

兩人后方的小門打開，打破了屋內怪異而曖昧的安靜氣氛。旅店老板的身影出現，他搓著手，小心翼翼地看向希恩和芙莉：

“那個，兩位，不好意思打擾你們，請問之前給你們的旅店鑰匙還能還給我嗎？”

……

……

……

……

（在怪獸灣里瘋狂狗刨，身后跟著一群鋼鉗龍蝦的旅館老板：如果上天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