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填補需要按照其生前經歷順序，我只勉強看得懂第一幅圖畫，那應該是克琳蒂娜還是少女的時候，體型是對的，經歷也略有相似。”

第一幅圖畫在描述一場宴會。

一方是皇帝，另一方是貴族。

供應食物酒水的侍者都被清晰刻畫肌肉線條，還有打破杯子的畫面，表明他們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不擅服侍。

皇帝舉動隨意從容，應當處于強勢方。

而貴族方大多正襟危坐，少女時期的克琳蒂娜就處在其中。

一副畫不能表達太多信息，但也差不多夠用了。

“順序一定要對嗎？”希瓦娜不甘心道。

填補靈魂的副作用誰也說不出來，希瓦娜不想讓蒂娜出意外。

澤黛確認道：“必須按照順序，否則肉體會發生排斥反應。”

希瓦娜冷漠道：“強行融合可以嗎，不考慮克琳蒂娜的完整性。”

澤黛搖頭道：“那樣你們都會崩潰的，行不通。”

蒂娜打斷她們的爭論：“讓我來吧，姐姐，我沒關系的！”

無力感總是充斥蒂娜一生。

先是被父母拋棄，后來養母病死，獨自生活，最后在采礦時遇到惡魔被鍍銀鎮拋棄。

后來死里逃生，跟隨希瓦娜來到香辛港，卻又深陷重重陰謀。

三個姐姐都在拼命，被她們精心呵護的蒂娜清晰意識到自己又變成拖累了。

現在有一個使用自己的機會，絕不該因為恐懼而退縮。

希瓦娜知道現在不是爭執誰先犧牲的時候，必須要盡快做出決斷：“好吧，蒂娜，你先來。”

砰的一聲巨響。

阿勒又被打飛到墻壁。

獸人議長已經發現不對勁兒：“你絕不是普通人類，你給我感覺像是個重傷降環的傳奇！”

阿勒吐出一口黑血，肆意笑道：“傳奇？我是以前這么強啊，要是我沒失憶，那該死的就是你了。”

獸人議長不再多話，它抽出一把闊劍，要徹底殺死阿勒。

克琳蒂娜似乎被阿勒的慘狀驚醒，猛地沖過去，順手撿起地上的金紅雙手劍，擋在阿勒面前。

“你攔不住！”獸人議長揮動闊劍要把這兩人一起砍成兩截。

失控中的迷鎖感知到克琳蒂娜身處險境，動用龐大能量，勉強緊急構建了一個禁咒級別的九環法術——【群體降環】

整個教堂區域都被這龐大的法術術式籠罩，迷鎖核心在動用它所能構建的最高級別禁咒后漸漸黯淡。

因為長期沒有維護，迷鎖像是個漏氣的皮球，完全無法存蓄足夠的魔力。

“降環術，等同神跡的禁咒！”澤黛見識到這偉大的禁咒后，興奮道，“那個獸人被降至五環了！”

“那也不是你們能對付的，迷鎖已經徹底沒有能量，你們都會死。”獸人議長因為降環的影響，不得不暫停攻擊，調整狀態。

它現在反而不急，香辛港議會早在許多年前就找到了迷鎖的魔力吸收法陣并破壞。

現在迷鎖把積蓄的魔力全部釋放，短時間內不會再造成威脅。

眼前的女人更是毫無威脅，她握劍的手甚至在顫抖。

叮的一聲，克琳蒂娜無法再把握雙手劍，劍落在地面發生脆響。

獸人大笑道：“我曾聽過傳聞，克琳蒂娜是個不能握劍，卡死在三環的廢物，現在看來所言非虛。”

克琳蒂娜茫然看向自己的雙手：“我不是，不應該這樣。”

雙手無力，像是被挑了筋，無力握劍。

“蒂娜，快去！”希瓦娜對著蒂娜喊道。

獨角獸低下腦袋把蒂娜拱起到背上，頂開獸人沖向克琳蒂娜。

靈魂相觸后，小蒂娜猛的昏迷。

克琳蒂娜則是重新握住雙手劍，看向獸人。

“我想起來我是誰了，我是蒂利婭后裔，克琳蒂娜。”

……

落月地下城，緹莉娜娜的臥房。

李察剛從蛇魔劍冢回來。

他腳步有些虛浮。

李察不理會緹莉娜娜抗拒的眼神，毫無顧忌躺在她的床榻上：

“香辛港的迷鎖像是回光返照一樣突然升騰能量，現在又真正陷入沉眠了，大概半個月后，破碎群島的軍團數量會達到峰值，屆時讓地下城上浮封鎖近海——鶯，給我沖一杯補劑，藥效最大的那個，灰唁，給我按按腰。”

在女仆和狼女的服侍下，李察再一次感嘆作為城主的美妙。

緹莉娜娜的嫌棄已經接近實質化了，還挺爽。

反正我作為城主的權力是無限的！

我都不知道為什么要克制！

緹莉娜娜揉動眼側緩解疲勞，然后站上床，趕走灰唁，泄憤式狠狠踩在李察后腰。

李察動也不動：“你這還沒灰唁的手勁兒大。”

緹莉娜娜繼續雙腳踩在李察后背，但沒站穩摔倒，被李察穩穩接住。

她象征想推了推李察，然后閉著眼說道：“迷鎖回光返照，是不是克琳蒂娜復活了？”

李察說道：“復活了，但不完全。”

“你不去親自監督？”

“那是勇者們的事情，我去了反而會影響她們發揮。”

“如果克琳蒂娜復活，巴爾操縱她的概率有幾成？”

“九成九。”李察確認道，“巴爾一直都想占領整個帝國，有這樣一個完美的機會，他不會放棄。”

“真是個像蟑螂一樣無處不在的邪神。”緹莉娜娜繼續問道，“圣靈教會呢，他們會摻和進來嗎？”

李察搖頭道：“不會，香辛港不是教會勢力范圍，他們的牧師無法發揮全部實力，來了就是死。”

李察心里很清楚，和巴爾暫時合作只不過是為了復活克琳蒂娜，目標達成后雙方就一拍兩散，各憑本事。

邪神絕非是一個好的合作對象，一旦被他們纏上，比直接對抗圣靈教會還麻煩。

緹莉娜娜嗅聞李察的氣息，安心道：“聽首都線人說，圣靈教會最近又開始抓異端了。”

李察對此并不陌生：“正常，圣靈是唯一神，它的團結性主要來自官方對原始經文的權威釋義，不容許普通信徒有多余解釋。”

緹莉娜娜突然問道：“和邪神相比，圣靈如何？”

“至少目前來說，圣靈是我們的盟友。至于邪神，能不碰還是不碰。”李察理智道，“圣靈既強又弱，帝國境外祂無能為力，所以祂需要我們。”

緹莉娜娜指甲幾乎嵌在李察的手臂中，壓抑心中悸動：“這些神靈總愛玩弄凡人，不過無所謂了，只要克琳蒂娜能復活，怎樣都好。”

李察輕聲保證道：“會的，這是第一次試運行。過不了太久她會迎來最完美的復活。”

……

教堂內，克琳蒂娜獲得了一部分來自小蒂娜的靈魂補充，握劍的手終于穩定。

她生澀活動筋骨四肢，腦袋昏昏沉沉。

但以希瓦娜的角度，她似乎稍微有些生者氣息了。

“我不認為僅僅如此你就能勝過我。”獸人揮動闊劍向克琳蒂娜劈去。

雖然被降環影響，但八環水平的劍術仍讓獸人發揮遠超五環的強度。

希瓦娜心中憂慮，她不知道克琳蒂娜能否抗住這暴風驟雨般的進攻，那剛剛復蘇的肉體是否能持續進行如此高強度的對戰。

“我在帝國首都拜曾拜入傳奇劍圣麾下，他從不教導我，還指責我是個廢物。”克琳蒂娜干錯利落躲開獸人數次進攻，“于是我日夜練習，但毫無存進。”

“真是該死。”克琳蒂娜眼神突然變得兇戾，雙手劍彈開獸人闊劍，一轉攻勢，“我有什么辦法，我原本的手被連根切斷，誰來為我主持正義！”

怒火燃燒在克琳蒂娜心中，小蒂娜的靈魂讓她的情緒變得極不穩定，聽到獸人嘲弄后有失控的趨勢。

又或者這就是小蒂娜心中真正的想法，只是恰好和克琳蒂娜共鳴。

“劍術，法術，神術，我全部嘗試過，但毫無意義。”

克琳蒂娜的劍術非常干脆，并無多余花哨技法，只是單純來自每日無數次揮劍練習，自學成才。

“或許我真是個無藥可救的廢物，但我已經不在意了。”

克琳蒂娜金瞳中迸射寒光，她合握雙手劍弓步前推，掄動半圓劍光，硬生生斬斷了獸人闊劍，并在獸人胸膛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沒有人知道我的恐懼，孤身一人朝夕不保的恐懼！”

“那些貴族在等我長大，他們好奇我將來會如何美貌，并盤算該如何馴服我，化作籠中折羽雀。”

“你們都該死。”

克琳蒂娜的攻勢連綿不斷，竟然單純憑借劍術打得獸人節節敗退，很快把它逼至角落。

獸人因為之前被崩解一條手臂，面對不過三環的靈魂殘缺的克琳蒂娜有力不逮。

她的劍術太深奧了。

那分明是劍圣的韻味！

唯一的瑕疵確實如她所言，她現在的這雙手并不適配，似乎少了幾個筋不能靈巧使用。

獸人久違察覺到死亡危機，它丟下斷掉的闊劍，怒吼一聲，周身氣血沸騰縈繞紅色血霧，進入獸人種族獨有的狂化狀態。

連枷與闊劍已經不適合這個強度的對戰，它掏出一把備用的精制長劍，抹上自己的血液燃起火焰。

“來，純血蒂利婭，你值得我全力以赴！那些傳言有誤，你是個強者，假以時日，你當是一名劍圣！”

獸人徹底放棄防守，以傷換傷全力攻擊克琳蒂娜。

雙方已經徹底進入你死我活的白熱化，絕無半點保留。

在技巧上獸人略遜一籌，但比起純粹的力量克琳蒂娜稍弱半分。

趁著二人對戰的間隙，澤黛跑到阿勒身邊為她治愈傷勢。

阿勒的臟器已經損傷得太嚴重了，簡單的治愈術效用微乎其微，全憑她強健的肉體吊一口氣。

“澤黛，克琳蒂娜大人怎么突然像是變了個人？”

“我們嘗試用小蒂娜填補了一部分克琳蒂娜缺失的靈魂。”

“那小蒂娜怎么辦？她的靈魂是就缺失了！”

阿勒有些糾結。

完美復活克琳蒂娜固然是她想看到的，但一定要以這種獻祭方式嗎？

那和邪神信徒有什么區別？

澤黛傷感道：“只能這樣了，不然我們都會被獸人殺死。”

“如果克琳蒂娜大人還是打不贏呢？”阿勒問道。

澤黛小聲說道：“那下一個就是你了，阿勒。按照那四幅畫的順序，下一個是你，對應的是克琳蒂娜發育長大后的青年時代。”

“好，我沒意見，能為克琳蒂娜大人獻身，是我一生的榮耀。”阿勒扭頭向希瓦娜問道：“小蒂娜怎么樣了，她還好嗎？”

回應她的是希瓦娜的空洞眼神：“幾乎一半靈魂都被抽取，她現在連自己是誰都記不得了。”

“還沒死，那就說明還有救！”阿勒在澤黛攙扶下掙扎起身，給她打氣道，“希瓦娜，別擺出那副麻木的表情，我看不慣。”

“那該怎么辦，我們只是克琳蒂娜復活的墊腳石，是耗材。”希瓦娜已經洞悉了自己未來不可撼動的命運，“我們都會死。”

阿勒一巴掌拍在希瓦娜腦袋上：“好歹掙扎一下，這樣才不至于死的那么難看。我知道你看不起那些純血貴族，但我告訴你，克琳蒂娜絕不是你想的那樣。不要問我原因，直覺！”

此時獸人怒吼一聲，高高跳起狠狠向克琳蒂娜劈去：“是我贏了，你的劍術有致命弱點，你不完整！”

克琳蒂娜仰頭望去，橫劍格擋，但眼神中露出恐懼。

這熟悉的無力感……

就像當初被緹莉娜娜丟下后，獨自面對首都貴族們那蛇樣的目光。

“休想！”阿勒幾乎是以報廢身體為代價沖向克琳蒂娜，把她推開。

二人相觸，克琳蒂娜像是漩渦將阿勒的靈魂吞噬。

片刻后，克琳蒂娜捂著腦袋，掙扎起身，有些狼狽，但眼神變得堅定。

她撿起那副金色騎士甲，熟練穿戴，又合握雙手劍，紅發飛揚。

“不必抱怨命運不公，命運總是不公。”

“怎可因此輕賤，怎可因此墮落。”

“蒂利婭生于苦厄，不懼苦厄。”

“獸人，受死！”

她的肉體并無變化，但更進一步的劍術如傾世巨浪，吞天塵蟒，徹底打破一切平衡。

“你當畏懼，蒂利婭之子。”

克琳蒂娜向前沖鋒，金色的騎士甲折射教堂內四散光輝，化作朝陽晨曦。

推步，回旋，斬擊。

這一次，是獸人議長的恐懼被放大到極點。

它感覺自己仿佛見到了一輪冉冉上升的太陽。

“以此，宣告晨曦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