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普約爾脖子以下的區域就已經化為了一灘血肉，僅剩頭顱、脖子和一段脊骨落在了椅子上。

而梅琳達整個人，則是被眼前的一幕嚇呆。

她的眼神呆滯，表情僵硬，似乎無法理解眼前這詭異的一切。

呆愣了一會兒后，梅琳達開始發出了嗚嗚呀呀的聲音。

她開始語無倫次、開始試圖將手頭的血肉和骨頭渣子地聚攏在一起。

她本能地想用這種方式，試圖將已經四散開來的“弟弟”重新聚合成一個整體。

“太多了，太多了……”

她瘋狂地叫喊著，整個人的身體因為過度的悲傷出現了劇烈的顫抖。

“梅琳達……”

絲毫感受不到疼痛的普約爾喃喃開口道。

這聲音讓梅琳達一愣，她猛然轉頭看向了普約爾。

“普約爾，姐姐，姐姐會救你……”

“不……”

普約爾輕輕開口，作為一個有常識的人，他深知自己這幅樣子已經神仙難救。

但是天知道為什么自己吊著一口氣，他能感覺到最后的這股生命力在快速流失，但是這足以讓他留下一些信息。

“不要說話，記下我的遺言。”

“當是為了我。”

這話讓梅琳達一愣，她努力恢復了理智，四下翻找了會兒，終于找到了一塊紅色的磚塊，在地面劃了兩下，沖自己的弟弟點了點頭。

“首先，你需要足夠的大蒜，還有老爸之前做蒸餾酒的那套玩意……”

普約爾氣若游絲地支持著整個頭顱的能量，用盡量抓重點的方式詳細告訴了梅琳達大蒜素的制備方法。

雖然梅琳達不知道普約爾到底在講什么，但是還是很認真地記錄了下來。

看姐姐記錄得差不多了，他才緩緩開口道：

“兌水……不，兌湯里喝，每天三次，你的病很快就會好。”

梅琳達一愣，她丟下磚塊道：“你死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所以我才沒有一開始就告訴你這是做什么的……”

普約爾會心一笑，他繼續道：

“活下去，這樣你才能埋葬了我，為我掃墓。”

梅琳達愣了一下，隨后只能點了點頭。

當下索恩瘟疫橫行，使得人力嚴重不足。

即便在教廷的幫助下，任何一具尸體想要埋葬，都需要最少三天。

而按照梅琳達的身體狀況，普約爾不能保證三天后她還能不能正常活動，所以故意這么說，也是為了確保姐姐會吃藥。

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在自己死后，梅琳達去尋短見。

之后，普約爾便一言不發，他不再向姐姐交代任何事情。

很快，他的意識很快出現游離。

“再見，梅琳達。”

“我永遠愛你。”

隨后他的眼睛，倏地閉上。

梅琳達在短暫的愣神后，終于爆發出了嚎啕的哭聲……

……

隨著數據流的不斷重組，李可在黑暗的環境中再次睜開了眼睛。

“回來了？”

他翻身坐起，看向了窗外漆黑的夜空。

“又停電了么……”

李可打開了自己的隨行終端，看到了上面的時間。

“2075年6月7日23點？”

“只過去了半天？”

李可這次在索恩待的時間和上次差不多，藍星這邊的時間卻只過去了上次的一半。

這種詭異的時間流速差異讓李可搞不明白，但此刻他也沒必要搞明白。

這主要是因為普約爾已經死了。

似乎是因為普約爾的死亡，“普羅米修斯”系統的關機選項變為了灰色，不再可選。

這也讓李可意識到自己去往那個世界的通道已經被切斷了。

“好在最后留給了梅琳達大蒜素的制作方法，這樣我也能放心了。”

大蒜在索恩不算什么名貴物產，周邊很多地區都有種植，儲備量極大，價格非常便宜。

即便是以道奇家那幾個銅板，也足以買到能夠治好姐姐病的大蒜。

這給了他不少安慰。

另一方面，隨行終端顯示，李可的生命維持裝置能量快要見底了。

這是2075年幾乎人人都有的一種能量補給裝置，以貼片的形式置于胸前，就可以提供最多5天的能量。

在這期間人可以不吃不喝地工作、娛樂和學習，但是每隔24小時仍然需要至少兩小時的休息。

“必須得出去找吃的，或者是找到新的生命維持裝置。”

李可試著啟動機房的供電，但是卻沒有成功。

“主電源斷了？”

他嘆了口氣，眼下自己的選擇只剩下了一個：

那就是，嘗試到機房外面尋找補給。

“就是不知道那些怪物還在不在……”

李可反復地給自己做了幾遍思想工作，終于鼓起勇氣，用手動裝置打開了機房的鋼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道樓宇之間的連廊，而地板上的那些“東西”，瞬間讓李可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里已經一個人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遍地的血跡，以及琳瑯滿目的“人體”。

這些人體的造型各不相同，但是狀態都非常詭異。

其中某些全身上下呈現出了不同的衰老程度，有些呈現出了全身組織分布混亂的狀態。

還有些的部分軀體出現了高維生物的特質。

比如一位男子的頭顱同時露出了哭泣、呆滯和憤怒等表情，其下半身似乎被某種銳器切開，一直處在多個維度展開又收束的狀態，散發出海量的信息。

而更多的軀體則是匍匐在地上，從脊柱裂開，從中生長出了濕滑的觸手和或者骨骼尖銳的羽翼，正在無風自動。

拋開這些尸體千奇百怪的特性，他們還有一個共同點。

那就是這些人全部都已經死了。

李可趕忙捂住了眼睛，抱頭蹲伏，但是很快，他就察覺出了某種異樣：

“我看到了，卻沒有被污染？”

基于幾天前的經歷，李可已經知道了這次災變的特性。

那就是，對污染源的目視和耳聞，都會導致自身被污染。

眼前的這些同事們，正是這樣異變的。

一開始只有一個，最后越來越多，幾乎是在一天之內，人類的整個族群都發生了難以預料的災變。

“難道是因為普羅米修斯的改造，讓我發生了某種轉變？”

李可在反復確認了自己可以屏蔽污染后，便開始試著從滿地密密麻麻的尸塊之間尋找落腳點，找到一條離開這層樓的路。

“呼哧，呼哧……”

周圍的尸臭味讓李可快要暈厥，他強忍著惡心，終于來到了樓梯間的入口。

“不能坐電梯，只能走樓梯了。”

他吞了口口水，開始摸黑緩步向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