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此刻，李可終于看清了對方的樣貌。

那是一名頗為蒼老，身材在一米八五左右、須發虬髯的瘦高男性。

這男子的皮膚覆蓋著不正常的浮腫蒼白角質層，全身上下僅僅穿著一件黃色的麻布褲和一件紅色的僧侶馬甲，左手手中拿著一把象征五蘊皆空的金剛杵，而右手的手腕上則帶著一大串紅色的佛珠。

他看向李可的眼神中，充滿了慈悲。

而李可也終于知道了剛才那砰砰砰的聲音是從哪發出的了。

那是叩首的聲音。

是的，這銀發的詭異老人在一處沒人的居民樓里，走幾步就一叩首，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僧人？”

李可腦瓜子嗡嗡的，雖然在這個時代仍然有寺廟的存在，但是基本都非常遠離城市核心區，平日在城市里很難看到僧侶。

但眼前的這僧侶外表太過怪異，怎么看都不像正常的和尚，反而像某種罹患惡疾的精神病人。

再加上這里的亞空間出現的奇異扭曲，李可一時之間竟不知對方到底是什么東西。

正在他猶豫是否要詢問一番的時候，那僧侶忽然開口說話了。

“迷途的人啊，你愿信仰我主嗎？”

那聲音雖然只是一個人的嗓音，但卻夾雜著很多不同的情緒，聽起來有種異常宏大的感覺。

那是幾十種、上百種情緒，李可從來沒見過有人能在一句話里夾在這么多的情感，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是傳教？”

這情景過于詭異，讓李可感覺非常違和。

“不……”他本能答道。

但還不等他說完話，那僧侶又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迷途的人啊，你愿信仰我主嗎？”

隨著那僧侶再次發問，李可終于意識到了他幾秒前騰地冒起的那種違和感究竟是什么。

那僧侶說的不是“我佛”或“菩薩”，而是“我主”！

即便李可是個宗教白癡，也知道這種富有西式意味的說法不會出現在華夏的僧侶口中。

“迷途的人啊，你愿信仰我主嗎？”

對方逼近一步，再次發問。

這一次的聲音中不僅又多了不少情緒，甚至出現了他人的腔調。

他將李可近乎逼到了墻角，全身散發出恐怖的壓迫感。

此刻李可終于完全確定了面前的這僧侶有問題。

他試著開口說出圣言，卻發現當他試圖調動第一個音符的時候，便感覺到了劇烈的疲憊。

“不行，之前連續使用圣言，再加上這怪人的壓迫力，我調動不了精神力！”

李可努力地穩定搖擺的精神，試圖與對方周旋。

“大爺，今天天氣還可以哦，哈哈。”

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迷途的人啊，你愿信仰我主嗎？”

那僧侶完全不顧李可的話，依然不依不饒地重復著自己的問題。

“你主是誰？”

李可換了個思路，開口拖延起時間。

而這次，對方的口氣卻忽然變得尊敬和狂熱起來，說出了一句讓李可既熟悉又陌生的話：

“我主是月亮的化身，風與水的統治者。祂是寂靜夜空之上倒懸的塵世之鏡，時刻能夠看到地上眾生的所言所行。”

那僧侶和善地開口答道，聲音中仿佛蘊含著眾生萬物。

“什么？”

對方這句話讓李可感覺到自己的思緒快要爆炸，一股強烈難言的驚愕充斥在他的心間。

這古怪僧侶口中所說的，正是梅蘭德信仰的月光女神的諸多稱謂之一！

可是，這怎么可能？

李可瞪大了眼睛，他剛剛才恢復出來的一點精神力更是隨著這強烈的震撼土崩瓦解。

“月光女神的尊名，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但此刻李可已經完全顧不上和這邪性的僧人辯經，他的腦中只剩下了一個崩潰的想法。

那就是：逃！

雖然李可也說不清為什么要逃，但他僅憑直覺，就知道這僧人絕對不是什么無害的善信。

他轉身就跑，然而還沒跑出幾步，他就再次看到了僧侶的背影。

“空間再次折疊了？”

李可趕忙停下了腳步，避免撞到對方身上。

只見那僧侶緩緩轉過身來，此刻他已經一改之前的和善，換上了一副怒眼圓睜、滿臉暴怒的面孔。

“偽信者玷污朝圣之路，格殺勿論！”

“我C，神經病，我哪知道這是你的朝圣之路啊！”

李可立刻反應了過來，自己應該是在沒有“答應”對方傳教的情況下，走上了這僧侶叩首過的路，這才引發了對方的暴怒。

他嘗試用“速神”電磁槍射出一發子彈，擊中了那古怪僧侶的臉頰，但卻絲毫沒有任何作用。

退無可退的他，只能努力伸出手，咬牙切齒地念出了一個字：

“火！”

一小股火焰陡然在那僧人的胸口爆開，引得對方悶哼一聲。

但他卻沒有如李可預想那般化為灰燼，只是稍微停滯了下腳步，便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沖了過來。

下一秒，他重重地將李可撞倒，然后一把掐住李可的脖子，將他按到了墻角，張開了自己的嘴巴，吐出了一條長到離譜的舌頭。

那舌面上有一個由黃白色舌苔形成的巨大月光圣徽，散發出陣陣灼熱的惡臭。

此時，黑暗、封閉的樓道內也莫名刮起了狂風，還有一股冰冷的濕氣陡然升起。

“這是‘月光女神’的權柄？”

李可拼命地扭動身體，大驚失色。

忽然，他感覺到了周圍的亞空間猛然舒展了開來。

樓道里傳來了皮靴奔跑回蕩的聲音，剎那間，李可的身體便倒飛了出去……

……

當李可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了一間寬敞的房屋內。

這房間天花板的裝潢和李可的家極為接近，唯一不同的則是這里有一股嗆嗓子的味道，。

“我家……不對，好像是同樓層的住戶。”

李可嘗試了下努力起身，卻又因為胸口的束縛被迫再次躺下。

他又嘗試了一次，仍然以失敗告終，但這次他卻看到了自己的胸口捆綁著一條極粗的繩子，正是這繩子讓他動彈不得。

“別白費心思了。”

忽然，從李可的頭頂上方傳來了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這聲音雖然沉悶，但李可可以分辨出是女聲。

“活人？”

李可心思電轉，這似乎還是他蘇醒后第一次聽到活人的聲音。

當然，這是在假設之前那詭異的僧侶不是活人的前提下來講的。

“雖然不知道你是如何活下來的，但是你破壞了我精心設計的陷阱，讓我的計劃失敗，你就得付出代價。”

一陣腳步聲傳來，李可終于看到了那聲音的主人。

那是一位穿著紅色獵裝、身材苗條、嘴角有顆痣的短發美麗年輕女子。

此時她嘴里叼著一根煙，正居高臨下、一臉鄙夷地看著李可。

但李可的注意力完全沒在她的臉上，而是完全被對方右手手臂上的另一樣東西吸引走了。

那是一個壁虎狀的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