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謝恒拿過茶壺給自己和趙知銓都倒了一杯。
趙知銓接過茶杯抿了一口贊嘆道:“今天這茶倒是不錯,哪弄來的?”
“姚知遠剩下的,聽說價格不低,我想著反正放那也是浪費,倒不如拿來喝了。”謝恒邊拉開椅子邊說道。
“那倒確實,”趙知銓仔細看了看:“這是君山銀針啊,不過是差一點的茸茶,若是上等的尖茶那可就撿著寶了。”
謝恒笑道:“這我倒不清楚,您要是喜歡,我等會叫人給您送去。”
趙知銓擺擺手:“那倒是不必,老夫只是看看罷了,再說了這是你先發現的,老夫再要過去像什么樣子。”
說是這么說,眼睛卻是一直盯著茶葉。
“沒事,我也不常喝茶,若不是怕浪費,這茶我才不會拿出來。”謝恒繼續推讓道
他對茶葉確實不太感冒,要不是這茶名貴,他喝白開水都不會喝這個。
“既然如此,那為師就卻之不恭了。”見謝恒都這么說了,趙知銓便勉為其難的接受了下來。
“您啊……”謝恒笑著搖了搖頭,拿出一本魚鱗冊遞給趙知銓。
“這是李毅在巡檢司衙門找到的,上面記載了鄒溪鋪的田畝數,不過上面的數有幾十年沒變過了估計不太準。”
趙知銓接過圖冊,一邊翻看一邊說道:“國朝自太祖后,便很少丈量過土地,上次丈量土地還是張太岳公主持新政之時,距今也有四十年了,自然是不會準的。”
說起來明朝的耕地也是離譜,據記載洪武二十四年為三百九十萬頃,但僅僅過了兩年就猛增到八百五十萬頃,過了七年后又降回四百二十萬頃。
就如同坐過山車,一會奇高無比,一會又對半腰斬。
同樣的情況還發生在成化朝,土地突然激增然后又迅速回落。
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有很多,一是過于混亂的土地管理,二是政府沒有能力進行徹底的土地普查,戶部官員為圖省事基本都是按照老數據推算后上交,具體有多少他們也弄不清楚。
三是極為嚴重的土地瞞報,雖說土地不可能有八百五十萬頃那么夸張,但也絕對不可能一點不漲,從洪武年至弘治年近七十年間,人口都不知道膨脹了多少,土地又怎么可能一點不漲。
當時的皇帝和官員也都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紛紛要求重新丈量天下田畝,但由于許多不可抗力一直沒能成功。
直到后面張居正上臺主持變法,這件事才得到執行。
萬歷六年,張居正下令清查天下田畝,這次清丈的非常徹底,就連各個藩王的土地也在清查之中,最終結束時清查出一百五十五萬頃的瞞報田畝,田畝總數直接升至七百八十六萬頃。
不過這個也沒維持幾年,張居正死后,田畝管理又變成老樣子,而且愈發混亂,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謝恒說:“這倒是還好,這兩天我去看了一下,出入不算太大,到時候讓他們帶著這個過去補全就行。”
“這些倒是小事”趙知銓合上魚鱗冊:“現在真正要緊的分田一事,秋收一完咱們可就得拿出方案來啊。”
提到這個謝恒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方案倒是有,就是人手不足。”
方案他早就弄出來了,可問題是上哪找那么多能聽會寫的出來。
“你還缺些什么人,我看我能不能給你想想辦法。”趙知銓問道。
謝恒撓了撓頭:“別的都還好,我現在就缺能說會寫的。”
趙知銓皺眉道:“衙署這些人不夠嗎?”
“這點人哪夠啊,”謝恒掰著手指頭說道:“現在衙署一共就五個小吏,但鄒溪鋪可有近萬畝田地,一千多戶人,我就算把他們全派出去,半年內也弄不完。”
“這倒是有些棘手,”趙知銓低頭思索片刻后說道:“這樣吧,你等兩天秋收弄的差不多了我帶去個地方弄些人手回來。”
“去什么地方,”謝恒滿臉疑惑的看著趙知銓:“找來的人,靠譜嗎?”
“過兩天你就知道了,應該是靠譜的,”
今天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具體的咱們后面再說。”說完便起身出門而去。
“對了,那個茶葉別忘了給我送去。”趙知銓走到門口又回頭補了一句。
“知道了,我等會就讓人送過去。”謝恒無奈說道。
……
府城。
林秉義看著面前兩人淡淡道:“二位想必都知道前些日子鄒溪鋪發生的事,今日請二位來便是要……”
還沒等他說完陰柔男子便開口打斷道:“知道又如何,刁民造反可不關咱們王府的事。”
“是嗎?”林秉義雙眼微瞇:“據我所知,你們好像事前跟姚知遠有通過氣吧。”
“姓林的,你……”陰柔男子大怒,正欲輸出之時卻被一旁的中年男子攔了下來。
“林知府,有些話可不能亂說啊。”中年男子起身走到堂前淡淡道。
“有沒有亂說,二位心里最為清楚。”林秉義不以為然的說道。
中年男人笑了笑:“林知府說笑了,榮王爺受封到此多年,可從不會插手地方的事,您說話之前還得仔細想想才是。”
他這話已經說的很明白,榮王是藩王,不管怎么樣,絕對不可能摻合到這事里面。
沒想到林秉義卻是不接茬:“你們說,要是讓榮王爺知道你們在底下私設鈔關會怎么樣,或者要是知道你們和姚知遠串通起來逼反了鄒溪鋪的漁民又會怎么樣呢。”
中年男人面無表情的說道:“林知府您說的我有些聽不懂。”
林秉義笑了笑:“聽不懂沒關系,會做就行了。”
“林知府今天是吃定我們了?”中年男人看著林秉義道。
“哪里的話,”林秉義遞給中年男人一封信:“先看看這個吧,這里面的東西可有意思的很。”
中年男人接過信,展開看了一眼,頓時臉色大變,隨后急忙將信收了起來。
“林知府,先前是咱們得罪了,你有什么要吩咐的,您盡管說。”
“不急,”林秉義擺了擺手:“你們先回去吧,我安排好了會通知你們的。”
“好,林大人有需要去王府通報一聲就行。”
說完連忙帶著一臉迷惑的陰柔男子快步走了出去。
林秉義笑著搖了搖頭,區區一個家奴和一個閹人想和他斗還是太嫩了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