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客棧書房內。
“作孽?。榱艘稽c小事最后卻鬧到了這種地步?!眲偮犕曛x恒說完事情始末的趙知銓感嘆道。
謝恒苦笑道:“命運無常,他們想要的卻是弟子想舍棄的?!?
“怎么?就失去斗志了,當初你來找我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壁w知銓打趣道。
“這倒沒有,只是有些感慨罷了?!敝x恒當然不會放棄漁幫,他費了這么大力氣可不是為了解散漁幫。
“天下攘攘皆為利來,天下熙熙皆為利往,這些道理啊你還是懂得不夠明確,或者說之前的你過于善良……”
趙知銓又開始說教了起來。
謝恒側過身去沒有理他的說教“老師早就知道是誰對我下手的吧?!?
他今天來可不是為了聽趙知銓說教他的。
“知道又如何,這件事能解決的人只有你自己?!壁w知銓皺眉道:“雛鷹不可能一直活在母親的保護下,我能護得你一次兩次,但不可能次次都護得住,你總有長大的一天,我也總有死去的那天?!?
“那你當初為什么還勸我走。”謝恒疑惑問道。
“那我總得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嗎,畢竟我答應過你爹要保住你的小命”趙知銓挑了挑眉繼續說道:“不過,不排除我會中途后悔然后派人把你帶回來?!?
“所以這次算是給我的一個考驗嗎。”謝恒問道。
“算是吧,不過你完成的還算可以算是勉強及格”
“老師就這么相信我?難道不怕我失手玩砸嗎?!?
趙知銓拿起茶杯:“老夫自然是有把握的,如果這件事你都不能妥善解決那你就算活著也只會便宜了別人?!?
“您的把握說的就是山上的兄弟和您手上無孔不入的探子嗎?”
從那天陳二牛說漏嘴開始謝恒就就發覺不對勁了,趙知銓足不出戶卻能精確知道幫派內的大事小事,這是一件非常反常的事情,那天李毅在事先不知道他的動向的情況下精確找到他的時候他就確定趙知銓手上一定有一支刺探能力極為強大的情報團隊。
趙知銓楞了一下隨后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所以張四在議事會上下毒的事你也知道?高雄是得了你的提醒才沒有喝那杯茶?”
趙知銓的情報團隊極其厲害不可能不知道張四會下毒,但趙知銓知道卻不提前示警,這里面的意味可就深了。
“是的,從他找人賣藥開始直到下毒我就知道?!壁w知銓果斷地承認了下來。
“你為什要瞞著這些,難道不怕我也中毒嗎,還有我爹的死你也一直知道嗎?”謝恒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趙知銓站起來看著謝恒道“有他們在,你要控制漁幫會很困難,張四要毒殺他們就正好替你解決了這個麻煩,現在漁幫里面能給你掣肘的一個都沒有了,你可以任意施為,這難道不好嗎?”趙知銓喝了口茶繼續說道:“借刀殺人總好過你自己動手清洗,這樣你既解決了隱患又保全了名聲,豈不是兩全其美?!?
“俗話說慈不掌兵,義不掌財,這個時候你對他們仁慈那就是對自己殘忍,大丈夫做事要夠狠,絕對不能有婦人之仁!至于你爹的事我是直到今天才知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謝恒眼神復雜的看著趙知銓,話說這份上他要在看不出來趙知銓的不一般那就可以回爐重造了。
趙知銓笑道“為師不過一介鄉野匹夫,能是什么人?”
謝恒當然不會信他的這份說辭
“當年諸葛孔明可也自稱為南陽一村夫?!?
趙知銓收起笑容嘆道:“我可比不上大名鼎鼎的武侯,你知道為師是哪里人嗎?”
謝恒對趙知銓的發言跳動有些疑惑但還是正經的回答道:“聽口音像是北人,看樣貌卻又像南人。”
“老夫是順天永平府人士,我父親本是江南一大戶家中的義子,在那家人的支持下考中了舉人后來道徒不順便外放了做了縣令,后來一路輾轉到了永平便在那落了戶。””趙知銓靜靜看著窗外道。
“那里不是邊境嗎?”謝恒疑惑道,他記得沒錯的話松錦之戰前明清便是在這一塊拉鋸。
“是的。”趙知銓繼續回憶道“崇禎三年,后金軍自通州東行,攻克香河,進逼永平,初四破城,副使鄭國昌自縊,知府張鳳奇等皆殉國……”
謝恒忍不住問道“那您的家人……”
“都死了。”或是提到了傷心事趙知銓有些落寞道:“那會我因為父親的緣故被薇垣公征為幕僚隨他在江南巡撫任上進剿倭寇。”
“薇垣公是誰?還有倭寇不是早就被剿完了嗎?”謝恒好奇問道,他這個歷史半吊子對明末的認識僅止于知道幾個名氣大諸如:孫傳庭、洪承疇、李自成這些人。
“曹公,諱文衡”趙知銓言簡意賅介紹完繼續解釋道:“當年戚繼光只是剿了大部還剩了不少繼續為禍東南,薇垣公那次便是最后一進剿?!?
“那后來呢”謝恒繼續問道。
“崇禎四年,曹公升任兵部右侍郎入京問策,時遼東戰事吃緊,圣上急詔曹公出任薊遼總督總覽遼東戰事,曹公見狀便帶著我星夜疾馳趕往遼東,到了遼東曹公嚴肅軍紀與士兵同吃同住,甚至親臨前線帶人沖殺,最終大獲全勝,我朝至今二百余年勇猛之士不知凡幾,但像曹公一般文武雙全之人卻是極其少見?!?
謝恒聽的直咂舌,這明末還真是猛人輩出啊,這么猛的人居然都聲名不顯,都不敢想象那些久負盛名的有多變態了。
“那您現在怎么……”
趙知銓喝了口茶苦澀道:“遼東危局解除后,圣上派了一位監軍下來,按遼東官場的潛規則薊遼重臣應當出城迎接,可曹公當年微末時都敢頂撞魏忠賢更何況現在,可這一來便得罪了監軍,后來那個監軍懷恨在心便在圣上那屢次污蔑曹公,曹公忍無可忍下與他互相上書五十余封互相攻訐?!?
“一邊是親信一邊是重臣圣上也不好指責,只能不停的和稀泥,曹公一怒之下便辭官回鄉了走時還把俸祿捐給了邊關將士,曹公一辭官我們這些幕僚便只能作鳥獸散,但我的家早已沒了,便只好在順天各地游蕩,后來遇到一個常德商人在他引薦下便來到了這里的私塾教書。”
“后來你就和我爹一起建立了漁幫?”謝恒挪動身體換了個姿勢問道
“是的,我當時被私塾的人趕出來后便花全部積蓄開了這間客棧,可惜老夫并不善經商,若非當初你爹幫我,我恐怕早就露宿街頭去了?!?
“那之后你和我爹不只是明面上這么簡單吧,你們當時到底在謀劃些什么?!敝x恒不是傻子聽趙知銓說了這么多在聯想漁幫內的種種早就感覺不對了。
趙知銓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二而是玩味看著他問道:“你覺得,這大明朝還有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