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用？感覺你比我還能胡扯。”

橘明衣笑了一下，把剛剛撕下來的紙片直接夾進神代樂常微分方程的課本里，“塞進去了，不管你要不要，我的電話號碼都在書里等著你。”

“那這本課本我不會再翻了。”

“除非你期末不準備復習，這樣的話等著下學期補考哦。”

“我是天賦型選手，考試不用復習。”

“你彈琴的那家咖啡店，名字是叫HIME咖啡店吧？”橘明衣撐著臉。

神代樂眨眨眼睛，感覺自己的一切都被身旁這個女孩子看穿了，“你怎么知道？”

“因為你穿的制服。”

“我還以為你會占卜呢。”

“我會看手相，我以前去過中國，在那里醫生會看你的生命線，事業線，感情線，然后把你的整個人生都看穿！”

神代樂忍不住笑了，一個日本人竟然跟他聊起中醫的話題，還把手相吹得那么玄乎，他好奇地問，“你去過中國哪里？”

“我去過上海，那是一個大都市，我們東京都比不上。”

“不不，客觀來說東京厲害點吧？”

“因為我喜歡上海，我吃過那里的小籠包，還有卷餅，肉夾饃你知道不，我叫它中國漢堡，可好吃了，你要是吃過一次也會愛上。”

神代樂心說我還不知道么，我吃過的包子一定比你吃過的飯都多，他像是逗貓一樣接著和這個女孩子聊天，“那你會說中文嗎？”

“會啊。你好，謝謝，小籠包，再見，我愛你。學會這幾句就可以去上海了。”她帶著口音說。

神代樂第一次見到這么標準的日式中文，他搖搖頭，“你說的不對。”

“你怎么知道對不對，難道你會中文？如果會的話有本事教我兩句。”

“我不教。”

“為什么？”

“因為下課了。”

果然下課鈴在他話音剛落的瞬間就響了，老師沒有拖課，神代樂熟練地挎上包、拿著書，一溜煙從座位離開，留下橘明衣一個人還呆呆地坐在原位，遠遠望著他離開的背影。

教室外面長長的走廊上落滿了陽光，橡樹的枝干伸到窗戶外面，綠葉在柔和的秋風里嘩嘩作響。

神代樂越過人群，走出教學樓，教學樓外的視野瞬間開闊了，成群的大學生走在一起，女孩穿著短裙，手里抱著薄薄的精裝書，男孩穿著西裝，和兄弟在路旁有說有笑。

廣播放著學生會精挑細選的《Five hundred miles》，耳邊響起清脆的自行車鈴，九月初的秋天對他們來說仿佛仍是一場盛夏，唯有神代樂是獨自一人。他扭過頭，看見沙場上的棒球被高高擊飛，優美的弧線像是一直要飛到藍天里。

金色的光線照進咖啡店里，店長抄寫東西的手停下來，從吧臺朝進門的人看去，她緩緩呼出口氣，“終于來了啊。”

“本來想假裝生病不來的。”神代樂說著，徑直走向后廚把書包丟進去，換上那身干凈的黑白制服出來，仔細整理衣領，“今天店里很忙么？”

“不忙，顧客加起來都沒二十個，”朝倉惠露出頹廢的表情，身子貼在桌子上，“不過很無聊，我都快要待不下去了，我想出去逛街，下午你幫我看店好不好？”

“不好。”

“你下午不是沒課嗎？”

“沒課也不行。你走了我怎么辦，一個人伺候顧客太辛苦了，店長你倒還好，像我這種經常被女孩子纏住搭訕的，尤其需要一個人在旁邊可以替我解圍。”

“輪到我替你解圍？”

“比如有人上來搭訕，我不好拒絕的時候，你就可以跑過來說，‘干嘛呢，現在是工作時間，不許做工作以外的事情，否則扣光今天工資！’，這時候我就可以撓撓頭對顧客說，‘你看，我也沒辦法啦～’”

“合著讓我唱黑臉啊？”

“你特別適合干這個，真的。”

“我比較適合這樣，”她說，“‘不好意思，這位小哥哥其實是我男朋友，我們昨天晚上才做過。你們幾個小狐貍精最好別給我打他的主意，謝謝啦，愛你們喲～’”

她說著還刻意擺出一個可愛的姿勢，神代樂露出看不下去的表情。

“怎么感覺這么惡心？”

“你是不是想死。”朝倉惠一秒變臉。

“對不起，店長，你世界第一可愛！”

朝倉惠沒有很開心，反而輕輕嘆了聲氣，“唉，本來我以為這個店有了你就夠了，直到我見到ikura……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光。你和ikura比起來我還是更喜歡ikura。”

“你怎么還在說這件事？”

“我想她。”

“女同結婚不合法。”

“女同戀愛不違法吧。”

“哦？”神代樂看向門外愣了一下，“那不是ikura嗎？”

“在哪在哪？！”朝倉惠瞬間來了精神。

“誆你的。”神代樂轉身去洗杯子。

“我看你是皮癢了，樂樂，改天穿條系皮帶的裙子狠狠地抽你，不，是對你愛的鞭撻才對。”

“是超短裙嗎？”

“而且是真空，你看行不行？”

“那樣我會流鼻血的。”神代樂轉過身來，抬頭看的時候身體明顯頓了一下，“那不是ikura么。”

“你又想騙我？沒用啦。你有沒有聽過古希臘一個叫《狼來了》的寓言故事？它說的是……”

“哈嘍哈嘍！”一個女聲從前面傳來。

神代樂抬手晃了晃，“午好……”

“真的是ikura啊！”朝倉惠一驚，然后驚訝一瞬間就變成滿滿的喜悅。

因為那個被她叫做ikura的可愛女孩現在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她已經足足念叨了一天半了。

姬田莉拉露出一個不太明白的表情，朝倉惠沖上去一把握住對方的手，“你怎么來啦？ikura！跟姐姐說實話，是不是心里想姐姐了？嗯？”

“想啊，也想姐姐的咖啡，所以剛放學就過來了。”

“姐姐也想你，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樂樂總欺負我，連大小王都不分了，現在你來了咱倆就可以一起孤立他了。”

“樂樂？感覺這名字聽起來好可愛，哈哈哈。”姬田莉拉笑著看向神代樂。

神代樂一臉平淡，繼續干著手里的活，“你倆什么時候這么親了？店長有點不正常就算了，連ikura你也……姐姐姐姐的，我也是你們play中的一環嗎？”

“吃醋了？其實我也愿意叫你弟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非常介意。”

“那拉倒。”朝倉惠哼了一下。

兩個人沒來由地斗嘴讓姬田莉拉感覺自己才是被孤立的那個，她干笑一聲，然后向和店長干瞪眼的神代樂點單，“我能不能要一杯咖啡？最便宜的就好，牛奶和砂糖都要，這是錢。”

“不收錢不收錢。”朝倉惠說。

神代樂沒有收錢，反正這錢最后也進不到他兜里，這時候應該聽店長的，“一杯加牛奶和砂糖的咖啡……馬上去做，請您找個位置坐下耐心等待。”

姬田莉拉點點頭，然后對朝倉惠露出一個欲哭無淚的表情，“那個，這些天我已經吃了好幾次霸王餐了，這次就讓我把錢付了吧，店長姐姐，這種事只做一次還好，做多了心里會不安的，你希望我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嗎。”

“可是你這么可愛，我不舍得收你的錢吶，怎么辦……要不把賬單算在那家伙頭上？我給他漲過一次工資，他肯定不介意的。”

“求你了，求你了！”

“好吧……”

“謝謝！”

如果神代樂還還沒有走進后廚的話，聽見這兩人對話的時候他一定會吐槽一句莫名其妙。

五分鐘之后他把做好的咖啡送到姬田莉拉餐桌上，連帶著幫朝倉惠也做了一杯，他掃了兩人一眼，“久等了。”

“竟然這么貼心，”朝倉惠覺得有些意外，“明明沒讓你做我這份……你是暗戀我嗎？”

“你要不要？不要我可拿走了啊。”

“要啊，要啊，原來你也是暖男啊，樂，真看不出來，我都要淪陷了。看到我頭上的數字沒，bingbong，好感度加一，當前好感度百分之一，距離攻略成功少年仍需努力！”

“誰要攻略你啊……”神代樂說，“慢慢享用咖啡，我回去工作了。”

“慢走不送！”朝倉惠舉起手。

姬田莉拉想叫住他的，可是叫住他之后這家咖啡店就沒人工作了，她不得不放棄。

“店長不準備多招幾個店員嗎？總感覺Aya…神代還挺辛苦的。”

“沒什么辛苦的，你看，店里客人其實沒多少個，再忙也忙得過來。”朝倉惠四顧一圈，又坐正了說，“不過我也不介意多招幾個店員。錢是小事，主要是沒有合適的人選，你愿不愿意來？”

“…我？”

“對，你！你不和樂樂一樣是大學生嗎，平時空閑的時間應該挺多吧，我們咖啡店缺一個穿女仆裝的看板娘，沒課的時候你就來店里兼職，你覺得怎么樣？”

“女仆裝？”

“其他制服也行，你喜歡空姐還是jk？喜歡Cosplay的話我可以出錢給你買衣服，我喜歡EVA里的明日香。”

“我對這個其實不太感興趣，打工也沒什么時間，”姬田莉拉笑，“不過店長，你剛剛說Aya…神代是大學生？”

“你不知道嗎？他就在附近的大學讀書，現在大一，來這打工算是勤工儉學，雖然有時候賤兮兮的，但他其實是個很好的孩子。”

姬田莉拉思考起來，附近的大學有好幾所，她就讀的日本大學離這也不遠。

原來神代樂是個大學生，他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自己也沒有主動去問。

“你知道是哪所大學嗎？”

“我記得是日本大學吧，印象蠻深的，他來應聘店員的時候我看過他的簡歷，他性格看起來很隨便，但字卻寫的很漂亮。”

“日本大學？”姬田莉拉認真地眨眼睛。

朝倉惠愣了下，“你是哪所大學的？ikura。”

“我也是日本大學的！”

“原來是同學啊……”

“他什么專業？”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等會兒他過來你直接問他本人咯？”

“要的，我找機會去問問他。原來我們倆是同學啊，不過我從來沒在學校里見過他，他長的白白凈凈的，應該挺顯眼才對啊。”

“畢竟是大學了，如果不是同專業同班遇不到也很正常，大學不像高中，一到上課的時候大家就在固定的位置坐好等老師過來，我也上過大學，像我這種成績不太好的都是搶后兩排座位坐。”

“我成績也不太好。”

“是嘛，其實我看你呆呆的樣子也猜到了，不過你很可愛，非常非常可愛。”

“沒那回事，你也很可愛店長，看起來就像高中生一樣。”

“高……高中生啊？我真有那么年輕？”朝倉惠臉頰微紅，不過立馬又恢復了大大咧咧的樣子，“看來我適合找一個比我小的。”

“姐弟戀很正常～”

“神代樂怎么樣？”

“他…他？感覺你們更像姐弟的感覺，真正的姐弟一樣。”

“我也覺得，他果然還是不適合我。”

朝倉惠輕輕嘆息，舉起眼前的咖啡像喝酒一樣灌進嘴里。不太刺眼的陽光直射在桌面上，屋外響著有規律的蟬鳴聲，已經是初秋了，蟬還待在盛夏。

討論仍在繼續，神代樂忙完工作也沒有摻和到兩女的討論會里，最多隔三差五往這瞄一眼，姬田莉拉沒帶吉他或者其他樂器來，今天的她單純是來光顧咖啡店的。

午后一點多，姬田莉拉準備離開這里，神代樂看見她和店長同時從座位上站起來。

“真的不考慮留下來兼職嗎？我可以給你兩倍樂樂的工資。”朝倉惠說，“不只是這樣，如果你愿意穿女仆裝、白絲和瑪麗珍小皮鞋，那我可以給到三倍！”

“真的不考慮了，店長。還有，如果工資能給我開那么高的話，干脆也給神代多漲一點吧，我感覺他蠻辛苦的。”姬田莉拉委婉拒絕。

“男孩子吃點苦是應該的，況且他真的沒多苦，別擔心。”

“男孩子以后也會有女孩子珍惜啊，就像店長你以后也會被滿眼是你的男孩子珍惜一樣。”姬田莉拉輕笑。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里滿是寵溺，冉冉升起的太陽在她側后方灑下一道璀璨的光，她的身體外沿閃閃發亮。

這一刻姬田莉拉好像真的變成了天使，朝倉惠心里一動，仿佛身體都化了，想著未來那個滿眼是她的男孩。那樣的人會有嗎，會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