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道光癸卯閏秋，秋芙來歸。漏三下，臧獲皆寢。秋芙綰墮馬髻，衣紅綃之衣，燈蓮影中，歡笑彌暢，歷言小年嬉戲之事。漸及詩詞，余苦木舌，撟不能下，因憶昔年有傳聞其《初冬》詩云“雪壓層檐重，風欺半臂單”，余初疑為阿翹假托，至是始信。于時桂帳蟲飛，倦不成寐。盆中素馨，香氣滃然，流襲枕簟。秋芙請聯句，以觀余才；余亦欲試秋芙之詩，遂欣然諾之。余首賦云“翠被鴛鴦夜”，秋芙續云“紅云織?樓。花迎紗幔月”，余次續云“人覺枕函秋”。猶欲再續，而檐月曖斜，鄰鐘徐動，戶外小鬟已喁喁來促曉妝矣。余乃閣筆而起。

解讀

道光癸卯年閏秋，秋芙嫁到了我們家。三更時分，家中奴婢都睡下了。秋芙綰了一個偏垂在一邊的發髻，穿著一件紅薄紗衣，在花燭的光影之中與我歡樂地交談，盡情地玩樂，訴說著一件件我們兒時一起玩耍的趣事。漸漸聊到了詩詞，我的舌頭好像僵直了一般什么都說不出來。轉而回憶起當年曾聽傳聞說秋芙作過《初冬》詩言“雪壓層檐重，風欺半臂單”，起初我懷疑這是伶人假托秋芙之名而作，現在我才相信是秋芙作的。在這個時候，屋里帳中蟲子紛飛，我們很是疲倦卻也睡不著了。盆中的素馨花香氣彌漫，就連枕席之間都沁入了花香。為了考察我的才華，秋芙請我和她聯句。正巧我也想測試一下秋芙的詩才如何，于是愉快地答應了。我先說首句“翠被鴛鴦夜”，秋芙接道“紅云樓。花迎紗幔月”，我又續言“人覺枕函秋”。我們還想要再續下去，但是看到窗外房檐上的月亮已經昏暗西斜，鄰居家的鐘聲也緩緩地響起來。小丫鬟已經在門外低聲細語，催促著秋芙起床梳妝打扮了，于是我停下筆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