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驤的話音還未落下，李善長來回掃視的目光就已經發現了于城的身影，正是一家不大的餛飩攤。

兩人距離不算太近，但也足夠看個大概。

此時的于城就倒在地上，身體還在微微抽動，面部朝上，雖然看不太清臉色，但其身下已經有一灘不大的血跡，而來源，正是還插在其胸口得箭矢。

箭矢已經看不到頭部，想來是直接插到了身體內部；兩個侍衛立在一旁，估計還在等御醫到場。

但按照存義的習慣，箭頭應該是涂有劇毒的...

只是一眼，李善長就已經能斷定于城應該是沒救了。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顯然是沒了挽回的余地，但李善長卻是越發冷靜。

“毛指揮使，我還是不在這耽誤事了，希望能你們早點將刺客捉拿歸案，這里畢竟是京城，你們應該慶幸傷到的不是皇親國戚或是那些勛貴們，不然...”

說到這，李善長的聲音突然停下，但毛驤自然也是聽出了對方話語中的警告之意。

身為錦衣衛的指揮使，大明的最頂尖情報部門的頭頭，讓一個心懷不軌的人溜進了京城，甚至下手殺了朝廷的命官，朱元璋的怒火必定有一份落在自己頭上。

抹了抹頭上的冷汗，毛驤面色有些不善。

雖然李善長所說的話卻有幾分道理，但敢教自己做事的，除了皇帝一家，這還是首個。

畢竟在這京城，那個當官的見到錦衣衛不繞著走？

但對方好歹也是個國公，明著的面子顯然還是要給的。

“就不勞煩韓國公費心了，我們錦衣衛會盡快收集到幕后之人的信息的。”

“等抓到了人，皮都給他剝了！！”

聽到這，李善長瞳孔微縮，但語氣依舊強硬：

“希望如此！”

說罷，頭也不回朝家的方向走去。

而毛驤則是在原地待了許久，直到李善長的背影徹底走出視線范圍，轉過身子，嘴角卻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

這邊，李善長火急火燎的趕到家中。

剛推開堂屋門，就發現李存義安穩的坐在一側的椅子上，聽到開門的聲音，當即轉過頭來。

“大哥，我這都準備好了，等你的命令一下，就能取下那于城的狗命！”

“誰讓你擅自動手的？”

“知道你給我惹了多大的麻煩嗎？”

兩人同時開口，說出的話卻是讓對方都大吃一驚。

“我沒動手啊！”

李存義一臉迷茫，自家兄長得了失心瘋不成，怎么都開始講胡話了？

而李善長的呼吸則是猛地加重，李存義第一句話說出來時，腦袋先是一懵，而第二句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已經完蛋了。

自己刺殺自己，好啊！于城那小子給我演了一出好戲啊！

終日打雁，今日卻被雁啄瞎了眼；這小子的計謀絕對算不上高深，但其對細節的把控卻讓人感到恐懼。

沒錯！在李善長眼中，這種程度的算計不過是小兒科。

但可怕的是于城精準的算出了自己每一步的情緒，這才是自己中計的關鍵。

首先第一幕戲，他很了解自己，所以猜到了自己已經對他起了殺心，于是乎，他便用自己的命做了一個局，一個自己必定會陷入的局，從這起，戲開臺了。

接著大殿外的第二場戲則是為了引導我的情緒和思維，眾多官員面前的道歉將我架上‘高臺’，向所有人說明我們之間的矛盾讓在我不敢殺他的同時擔心存義提前下手。

更是拋出了一個假的目的，讓我以為他只是為了保命。

在接下來，便是那第三場，同時也是最讓李善長想通之后最為絕望的一場。

這場戲不單單是演給自己的，在眾目睽睽之下，朝中命官被人刺殺，再有第二場戲中諸多見證兩人仇怨的官員開口，自己自然就成了刺殺可能性最大的人。

只要順著自己往下追查，以錦衣衛的手段，哪怕只有一點點要殺他的準備，那么這個‘刺客’的幕后主使便是自己；若是自己沒有準備，那他也沒有一點損失，甚至會讓自己投鼠忌器，不敢在下殺手。

好一個一舉兩得的方法，好一個于城！

而讓李善長感到絕望的便是，皇帝竟愿意在對方沒有一點證據的情況下，不計最后的結果，陪他演完了這場‘鬧劇’。

這已經說明了，皇帝在幫助于城要自己的命！

想到這，李善長緩緩閉上了雙眼，不在管一旁懵逼的李存義，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第四場，也就是最后一場戲，馬上就要開始了。

令李善長有所安慰的是，這次自己總算沒有猜錯...

“錦衣衛辦案，閑雜人等統統閃開！”

聽到門外越來越近的聲音，李存義慌神了。

“大哥，大哥！”

“錦衣衛怎么會到這來？我們是不是被人出賣了？”

“大哥..你回話啊！大哥！”

此時的李善長緩緩睜開眼睛，眼眸之中卻已經失去了光澤，看著自己面前急切的李存義，李善長終于開口：

“存義。”

“大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錦衣衛到底為啥會來？他們不會是來抓我們的吧？”

李善長沒有回答自己兄弟的問題，而是皺起了眉頭，先給了情緒有些激動的李存義一巴掌，待其情緒穩定之后，才緩緩開口道：

“存義，接下我說的話，你一定要記好，一個子都不能做錯，否者我李家將受滅門之災！”

李存義有些呆傻的看著自家兄長，似乎是被這話嚇到了，慌忙點頭。

“記住，接下來我們都會被錦衣衛帶走，謀劃殺于城的是可以承認，但你和胡惟庸的事，必須給我咬死了，誰問也不能說，一點都不能！！”

“不說我們還可能能活，但你要是說了，咱們整個李家都要死！”

“明白嗎？”

看著瘋狂點頭的李存義，李善長深深嘆了口氣，希望他真的明白吧！

“嘭！！”

不多時，一聲巨響傳來，隨后韓國公府便站滿了錦衣衛。

領頭的毛驤一臉微笑：

“韓國公，又見面了！”

“不知毛指揮使如此興師動眾的來到我這是有何要事？”

李善長此刻一臉茫然，仿佛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李善長，還是別裝了吧！”

“有人舉報刺殺于郎中的幕后主使是你，還是乖乖和我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