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袁守誠饒有興致地看著陳衣，眼神里還充滿著三分戒備。

“聽說在長安城乃至全天下，欽天監袁臺正的相卜之術只有李淳風可與之相較。”陳衣話里有話。

“哈哈哈，法師不用拿俗事來框我，如果我真如你所說的這般厲害，那我還需要顧及我侄兒？”袁守誠笑道，眼中警備全無。

陳衣本想著提一下李世民和袁天罡的關系，讓袁守誠有些忌憚，畢竟在皇帝身邊若是有個能測天意的人，是好事也同時可以是壞事，比如若如袁守誠對龍王那般算計的話……

但袁守誠似乎并不上當，甚至可以說他并不在意。

“我現在是愈發好奇先生的身份了。”陳衣上下打量了袁守誠一番。

袁守誠倒是一點兒都不懼，站直了身子讓陳衣看，甚至還原地轉了個圈，他道：“法師若實在好奇，不止我這一身，我這鋪子你都可以搜搜，看看我是否包藏禍心，哈哈哈……”

陳衣也笑了，他想看看袁守誠與涇河龍王到底有何恩怨，或許能從中找到一絲線索。

他曾經嘗試用天眼通觀方圓千里的同時，使用觀三世的技能，但卻毫無意外的都失敗了。

這技能目前來說，只能對自己使用，或趁對方防備松懈的時候才能使用，興許是自己能力還不夠。

此時時機剛剛好，陳衣即刻入定，心念一動，天眼通開啟。

虛空之中現出一片汪洋大海，無數的蝦兵蟹將立于滾滾浪濤之上，威武以待。為首的應是化了人形的龍王，豐姿英偉，聳壑昂霄，周身水龍環繞，天上云雷相助，氣勢迫人。

而這兵海對岸，則只是一對普通百姓裝扮的夫婦。

那少婦，一身粗衣麻布，卻難掩卓越身姿，似清麗芙蓉，若空谷幽蘭，女子眼中淚痕未干，心疼地看著身前護著她的丈夫。

那丈夫，身形矯健，目光堅定如炬，他傲視群敵，即使已萬箭穿心，也要強撐身子，一身血衣護妻周全，怎叫一個感人！

陳衣才看了一眼，就被袁守誠一揮手，粗魯打斷。

袁守誠怒氣沖沖：“法師好手段！”

陳衣微笑道:“我哪里有什么手段，不過一點雕蟲小技，比不得袁先生能掐會算。“

袁守誠此刻正在氣頭上，“啪”用力一拍，桌上的茶杯頓時碎成兩半，怒道：“送客！”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童子便要將陳衣趕出門去。

陳衣起身告別，走至大門時，他轉身道：“先生若是自己不想說，貧僧也不勉強，不過我大致也知曉了先生為何要對水族如此心狠。”

袁守誠思考須臾，隱了怒氣，叫住了陳衣道：“若法師想，我可說與你聽，只這其中恩怨，還望法師莫向外人道。”

原來，袁守誠雖是袁天罡的叔父，但早年間，他相術一般，岌岌無名。忽有一日，夢中遇一神人指點，了知了自己前世恩怨，夢醒后相卦之術突飛猛進，竟能窺得天機。

袁守誠的前世本是農夫，他在一條干涸的河中，救了一條金鯉，金鯉化成了窈窕女子報恩，這便是他前世的妻子，涇河龍王的女兒。

那年村中大旱，民不聊生，他妻為了救一村的百姓，便私自偷了東海龍王海眼，將泉水引入村中，解救了村中百姓。

此事被東海龍王知曉后，大怒，要涇河龍王捉拿他女兒和農夫問罪，于是便出現了陳衣定中看到的那一幕。農夫被萬箭穿心而死，他的龍妻也被涇河龍王懲罰，化作了村中一汪泉水。

袁守誠本以為恢復了前世記憶，便可以找到他的妻子，但前世的村莊和泉水早已不見，任憑他如何推算也找不到龍女。他一怒之下，便想到了如今的方式，來報復涇河龍王。

袁守誠道：“水族如此行徑，我這不過是報仇。就因果而言，這本來就是涇河龍王應該還我的債，比起他們這些個龍王來說，我這也算不上殘忍。”

說到激動處，袁守誠眼中似有淚花，讓人不禁為之動容。

確實，陳衣可以為父母報仇，那袁守誠為什么不能為自己的前世報仇呢？可這只能解開一半的問題，還有一半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呢！

陳衣道：“換做是我，不一定不會斬了龍首。這個問題已經解釋清楚了，那接下來，你為什么讓他去找唐王？天上落雨的數量你都能算清，那魏丞相斬龍，你不應該算不到吧。”

若再細想，皇帝的壽命，也不是什么難事。

袁守誠道：“你也不必把我看得太高，對你我來說，未來之事皆有變數，我只能推衍出可能，再從可能中挑出最符合的一個來。皇上是真龍，乃是此事的變數，就如你是佛子，是你母親的變數一樣。”

說完，他搖搖頭：“只可惜，這個機會我給了龍王，他自己卻沒把握住。這也是命數。我知你今日來此的目的，不過也是想要找找這變數之法，其實大可不必，你本身就是變數本身。”

“變數本身？”

陳衣從袁守誠的鋪子出來后，一直在想這四個字，袁守誠給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便再不肯說更多。都是空口所言，說得是有理有據，實則真假不知，看來剩下的只有陳衣慢慢去探尋了。

唐王出榜招僧，全國各地有道的高僧皆前來長安，不消個月，這長安城里就聚了上千的僧人。朝中雖有人對修建佛事有所不滿，但唐王出了律法：“但有毀僧謗佛者，斷其臂。”此律一出，也就沒人再敢反對。

因前幾個月劉洪的事件，玄奘的身份及孝行與智慧在唐王那里得到了認可，再加上魏征、蕭瑀及張道源三位朝臣的舉薦，陳衣被御賜為天下大闡都僧綱之職，又賜了五彩織金袈裟一件、毗盧帽一頂，赴化生寺，擇吉日良時，開演經法，以超度天下亡靈。

陳衣雖未主持過此等大事，但從小看法明老和尚做法會，倒是也見多了，操辦起水陸法會來，也算是得心應手。此次共選出一千二百僧人，于本年九月初三，開啟七七四十九日水陸大會。

并靜候觀音頒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