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野火還是白頭翁？”女孩聲音輕軟，如春日閃電一樣劈在他腦海，周之於怔怔看向面前的女孩，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躍出

“蒹葭小姐？”

周之於驚訝的表情實在好笑，方葭嘴角彎起。她將手機遞給青年，指了指手機殼背面夾著的一張紙片，上面畫著一只蝴蝶，是在某次通信時她送給他的。她壓不住笑意，“本來沒認出來的，不過太巧了。”

兩邊的馬甲都掉了，周之於反而不知道說些什么了，他撓撓頭，露出有些傻兮兮的笑容，坐在方葭身邊，心里像有一百只蝴蝶在飛。

空氣變得有些粘稠，他從未想過蒹葭小姐會是這樣，可是今日一見，又覺得蒹葭小姐就應該這樣。真是……太巧了。

這邊方葭也有些懊惱，或許是此時燈光太絢爛，他說自己是一場野火時的語氣又太過篤定，向她走來時的眼睛亮晶晶，叫她沖動的解開了籠罩兩人的幕布，莽撞的說，“嗨，我是蒹葭。”

臺上何禾禾開始唱一首流行的情歌，一時間室內(nèi)燈影曖昧，祝陽陽癡癡的給她打拍子，陳祈和周褚雪不知道在小聲嘀咕些什么，還不時朝著他們指指點點。

方葭白皙的面色慢慢漲紅，她開始反思自己來此的意義了，頭上長出動漫一樣的陰云團，她又想裝蘑菇了。

卻感到胳膊被人戳了戳，一只手機被遞了過來，是周之於在備忘錄里面給她寫消息。

兩個膽小的人相遇變成加倍怯懦，躲在殼里，靠兩支觸角相互碰碰。

周之於：【胃痛最近有沒有好一點？有按時吃藥嗎？】

方葭：【那個……應該有。】

周之於：【小狗哭哭.jpg】

鬼使神差地，方葭抬頭去看他表情，想看他是否擺出一張哭哭臉。反而撞進一雙瀲滟的眼睛，周之於也在看她。

視線相撞，方葭先轉(zhuǎn)開了頭，聽見某人輕輕地笑。

好犯規(guī)。她在心里嘀咕。

后面又是周之於反反復復的叮囑她要注意什么的，又給她看了最近拍的照片，講照片后面的故事，方葭又來了靈感，兩個人熱火朝天的又討論起來。

“誒，你覺不覺得，我哥和葭葭姐很投緣啊。”周褚雪拉著陳祈小聲道。

“我也覺得。”嬌小的女生若有所思的摸著下巴，眼睛緊盯著那兩個人，自言自語道，“葭葭很久沒有這么外向過了，她今天是怎么回事，難不成……”

周褚雪和陳祈都被嚇了一跳，“禾禾姐！”

何禾禾擺了擺手，“安啦安啦，來，小雪，講講你哥，周，周之於是吧，讓我看看這人怎么樣。”

伴奏仍在不歇的播放，卻沒有人聲跟唱了，方葭覺得氣氛有些微妙，想找那幾個人的身影，卻發(fā)現(xiàn)四個人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圍成一圈，時不時看向她和周之於，陰暗的竊竊私語。

方葭：？

方葭無奈，有些懷疑這群人的精神狀態(tài)。她清清嗓，“你們在做什么？”

何禾禾一個激靈，差點蹦起來，一臉心虛的樣子，“社團討論，嗯，社團討論。”

她看了看時間，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不早了，便接著說，“我們今天玩的挺開心哈，拍張照就結(jié)束戰(zhàn)斗啦。”

C位留給何禾禾，方葭和周之於站在兩邊，卻被這幾人哎呦哎呦的亂擠，硬生生擠到了一起，兩人一臉懵，面色通紅的被迫貼近，耳邊是祝陽陽的怪叫聲，笑容燦爛的眾人似乎被“咔嚓”定格在這一刻。

分別時何禾禾叫了網(wǎng)約車，牽著電量告罄的方葭同學向他們擺手，眾人嘻嘻哈哈的揮手。

周之於動了動唇，一句“能不能加個聯(lián)系方式”到底還是沒說出來，只能一邊暗罵自己是膽小鬼，一邊看那車載著二人飛馳而去。

周家離這里稍遠，驅(qū)車到家時已是深夜，屋內(nèi)一片漆黑。周褚雪輕手輕腳打開燈，“啪”的一聲輕響，一個人影背對他們坐在沙發(fā)上，嚇了她一跳。

“……媽媽，不睡覺在這里做什么呢。”她定了定神，撒著嬌擁抱住楚瑾。女人面容姣好，垂眸看她時表情很柔軟。

周褚雪纏著媽媽撒嬌賣乖，在身后給周之於打手勢，讓他快走，不過作用不大。周之於懶散倚在門口，眼神涼涼的，一臉淡漠的表情。

“周之於，寒假去你舅舅公司實習。”

“不。”斬釘截鐵的回答。

周褚雪著急打圓場，“哥哥有他想法的，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改變主意了。好晚了，我們先回房間睡覺吧媽媽。”

“阿雪，聽話，你先去睡。”楚瑾愛憐的摸摸她頭發(fā)。她咬唇，看向周之於，周之於朝她點點頭，她才一步一挪的離開。

活躍氣氛的人離開了，客廳的空氣愈發(fā)沉重，周之於與楚瑾對視，兩張相似的面龐上全是冷凝，無聲的對峙。

半晌，周之於開口，“母親。”

第二天來的很快，周褚雪醒時周巷與楚瑾都已經(jīng)去上班了，周之於將早餐推到她面前。她叼著片吐司，含糊不清問昨晚怎么個情況，

青年聳聳肩，說他還是妥協(xié)了。聞言，周褚雪的眼圈又紅了，哽咽半天，“對不起，哥哥，都是因為我……”

談起周家的情況，可謂是極度抓馬。

周先生和楚女士都是市里的老師，是相親認識，覺得門當戶對就迅速成婚，沒有什么感情，結(jié)婚第二年楚女士懷孕，生下周之於后便扔給保姆管了，兩個都是淡漠的性子，周之於沒得到多少他們的愛。

周之於兩歲時兩人意外相處出了情誼，自然而然下就懷上了周褚雪，把周褚雪當成心尖尖上的肉，連帶著周之於也被他們放在心上了。

日子就這么過，直到周之於七歲的時候帶著周褚雪在公園玩，買個冰淇凌的功夫小孩就不見了，怎么都沒找到。

長久的尋找中兩個人心理都不太正常，楚瑾尤甚，她一邊覺得這件事全是周之於的錯，一邊又覺得只剩周之於了，由此醞釀出了驚人的掌控欲，兒子的吃穿用度一言一行都要在他們管控下，本來挺皮一個小男孩給弄得連著兩年都不敢大聲說話。

幸好在兩年后的某一天，楚瑾帶著他逛商場，好久沒哭的周之於嚎啕指著一個小女孩叫妹妹，抱著女孩的人想跑，周巷沖上去將人制服，報了警，那女孩竟真是周褚雪。

褚雪回家后周家關系稍稍和緩，周之於的受苦卻未停止下來，大人實在是在這件事上嘗到了掌控的甜頭。不過隨著年齡增長，他也學會苦中作樂，有時也會小小反抗一下。

想到這，他摸摸周褚雪毛茸茸的頭頂，“別多想，和你有什么關系。”

周褚雪長嘆一口氣，換了個話題，“話說，媽媽讓你去舅舅的公司，是楚氏嗎？”

“不。”這也算他的反抗吧，昨晚和母親長談，兩方各退一步，選了個折中的道路。

“那是？”

“新星。”

這邊兩個人正在學校新開的甜品店里享受悠閑的周末時光。這家甜品店有一個巨大的落地窗，何禾禾縮在椅子里喝奶茶，人就顯得小小一只。方葭專注的看窗外。

“禾禾，放假準備去哪里？”方葭輕輕問她。

“唔，還沒想好，看老頭子帶我們?nèi)ツ陌伞！彼页煞趾唵危胃甘菒勐糜蔚男宰樱瑤е麄兊教幫妗！澳隳兀俊?

“實習吧，然后回家，我想阿婆和阿公了。”

“實習？你拿的哪里的offer啊。”

方葭看夕陽染紅天際，又被黑暗緩緩吞噬，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才道，“新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