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卿，你這是……？”溫云衡看旁邊糖糖，用一個小夾子在廢書和廢紙堆里夾來夾去，有些呆滯地問道。

“還能干嘛，當然是找一些合適些的紙張拿出去糊紙人、芝麻然后去賣啊。”

徐長卿手里拿著一根鐵絲，掰弄了兩下，然后遞給了一旁眼巴巴看著的云溪。

“這就是你所謂的進貨？”溫云衡瞠目結舌。

“要不然呢？”

徐長卿彎下腰扒拉了一下廢書堆，扒拉出一副畫來，看樣子還是很完整，然后隨手就撕掉了。

感受了下質地，徐長卿自言自語道，“這畫紙不錯，用來糊紙人，肯定能多賣錢。”

“哪里不錯了？”溫云衡囧道。

“好看。”徐長卿道。

“那……孫大使收你的錢嗎？這幅畫要多少錢？”溫云衡有些好奇地問。

“當然，人情歸人情，生意歸生意，當然要收錢，不過不是按張賣，而是論斤秤。”徐長卿把這幅畫收到一邊。

溫云衡怎么也沒想到，徐長卿賣的東西，全都是在這里淘來然后加工的，而且還都賣得那么貴。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他攤位上買的幾樣東西，她忽然好心疼。

“怪不得都說你以后會發達，我現在也相信了，實在太秀了。”溫云衡滿是感慨。

其實她想說徐長卿太黑，但是怎么也是自己認定的未婚夫，這樣說不太好。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徐長卿斜睇了她一眼。

“你還會讀心術？”溫云衡臉頰通紅地問道。

剛才心里誹謗徐長卿真雞兒黑，想到一些不健康的東西。

“想什么呢，真當我是超人啊。”徐長卿彎下腰繼續翻他的東西。

“難道不是嗎？”溫云衡小聲嘀咕道。

“你說什么？”沒聽清的徐長卿回過頭來問道。

“沒什么，我來幫你一起。”溫云衡興致勃勃地道。

徐長卿聞言直起身來，打量了她一眼，搖了搖頭道：“你在旁邊看著就行了。”

“哼，少看不起人，真當我是十指不沾陽春的大小姐啊，在家我可什么活都干的。”溫云衡插著腰不滿地道。

云溪在旁邊聞言偷偷瞄了她一眼，小聲嘀咕道：“騙人。”

溫云衡不管徐長卿答不答應，伸手就要來翻廢品。

“等等。”徐長卿趕忙攔住她。

“干嘛？我真的可以哦。”溫云衡鼓著嘴不滿地道。

“手套帶上。”徐長卿把自己手上的手套退下來遞給她。

“那你怎么辦？要不去找孫大使他們借一副。”溫云衡道。

“不用那么麻煩，我皮糙肉厚的，沒關系。”徐長卿說著彎下腰繼續翻動起來。

雖然徐長卿這樣說，但是溫云衡還是不放心，最后兩人一個人帶一只。

“唉~”

拿著徐長卿給她做的小鉤子的云溪，這里搗搗，那里戳戳，見了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一個手套讓來讓去的，大人好麻煩的呢。

溫云衡雖然對于書本了解不深，但是對于紙張的好壞還是有鑒賞能力的，畢竟溫如海是靠這個吃飯的，她從小耳濡目染，自然有一定的功底，所以他能翻出來一些有價值的紙張。

當然，對于徐長卿來說都一樣，因為都是要燒掉。

“咦。”忽然溫云衡發出驚喜的聲音。

“怎么了？”徐長卿回過頭來疑惑問道。

“不帶密印的銀票。”溫云衡興奮地道。

原來她發現一本書里夾著一張一兩的銀票，可把她給開心的，雖然她不缺一兩銀票，但撿錢的感覺是不同的。

“你運氣真好，再翻翻，看還有沒有。”

如果有習慣在書里夾錢的人，一般不會只夾一兩。

溫云衡聞言翻了翻，果然又發現了好幾張，最后是六兩。

她開心得跟孩子似的，哈哈大笑道：“今天晚上，我請你們吃大餐。”

但想了想又問道：“這個……，要不要跟孫大使說一聲？”

“嗯，說一聲吧，不過孫兄最多只會收一半。”

“三兩，也夠我們吃晚飯的了，沒想到這垃圾一樣的廢紙，竟然真的有寶貝。”溫云衡喜滋滋地道。

“不是垃圾，垃圾一無是處，廢紙可以變廢為寶。”徐長卿糾正道。

“是是是。”

溫云衡現在撿到錢，正開心著呢，隨他怎么說。

“我也要。”云溪在旁邊見了，把她的小鉤子揮得亂飛。

“上一次我見到寶貝了哦，賣了好多好多錢呢。”糖糖在旁邊開心地道。

“真的？”云溪有點不相信。

“當然是真的，爸爸對不對？”糖糖為了證明她說的是真的，向徐長卿證明。

“對，是真的。”徐長卿點了點頭。

這下子就連溫云衡都驚訝了，“什么寶貝？”

“是吳道子的真跡，此外還有些鑲著金邊兒的書冊，估計當時也能值不少錢呢，此外還有些寶石之類的，都是昔日的官員夾帶在書籍里的。”徐長卿說。

“哇，我也要金子，還有寶石，要好多好多。”云溪聞言興奮地道。

仿佛這些東西就在廢品堆里等著她撿似的。

不但她興奮了，溫云衡也干勁十足地翻動起來。

糖糖在旁邊抓了抓小腦袋，然后慢慢地道：“我也想要，我想要一個大大的金子。”

“還有寶石，閃閃發光的寶石。”云溪興奮地道。

糖糖聞言，樂呵呵地傻笑起來，覺得姐姐好好玩，哪有那么多寶石呀。

雖然她是小孩子，但是她又不是傻子，寶石很值錢的，大家怎么可能亂丟呢。

她用手里夾子拽了前面一個廢棄的書箱。

廢紙箱被壘得高高的，一下子滾落下來。

嚇得糖糖趕忙后退幾步。

“糖糖，小心點，小心砸到自己。”徐長卿在旁邊見了提醒一句。

“好。”糖糖應了一句，然后呆呆地看著地上。

地上一個黑色的布袋，袋口已經打開，露出了一個金色磚頭模樣的東西。

“爹。”

“怎么了？”

“我發現了一個金磚頭。”糖糖把它撿起來說。

“是嗎？那你可要好好收……著。”徐長卿只當她撿到一個鍍金的磚塊，這東西不算少見，不少官員被抄家的原因，就是違建，所以他不在意地道。

可等直起身子看過去的時候也呆住了。

“哇，金磚頭，給我看看，給我看看。”云溪在旁邊急不可耐地道。

徐長卿和溫云衡趕忙走了過去。

“這真是金的？”徐長卿從糖糖手里把那塊金磚接了過來。

“這好像是前朝的金塊，上面還刻著字呢，隋明帝十七年制。”溫云衡滿臉驚訝地道。

“這得多重？”云溪一臉的好奇。

“我估摸著有一斤重，這下子真的發財了？”

徐長卿把目光看向真仰著脖子，正一臉懵懂看著他的糖糖。

“糖糖，你再說說想要一塊十斤重的黃金。”徐長卿想了想說。

糖糖雖然不知道徐長卿口中的十斤重是什么意思。

但是既然是爹爹說的話，她還是大聲地許了個愿，希望能有十斤重的黃金。

可是……

一直到孫夫人過來喊他們吃午飯，糖糖也沒再撿到黃金。

不過糖糖依然很開心，因為她撿到了不少貴族少爺的玩具，雖然很多都有破損，但是已經足夠讓她開心的了。

這樣她就可以跟云溪姐姐一起玩過家家。

不過徐長卿并沒有失望，他讓糖糖許愿，純粹是他異想天開罷了。

糖糖有可能只是運氣比較好而已。

這種人現實中不是沒有。

似乎受到老天爺眷顧，做什么事都能成。

“嫂子，今天我們可撿到不少好東西。”徐長卿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對在旁邊幫忙的孫夫人道。

“怎么，又撿到金子啦？”孫夫人開玩笑地道。

“對呀，我撿到一個好大的金子。”

糖糖在旁邊把胳膊張開，拉得大大的。

孫夫人被她逗樂了，笑道：“那你不是發財了？”

“嗯，發財了，現在請叫我有錢的小孩子。”糖糖插著腰，挺著小肚子，得意洋洋地道。

“孫夫人，她還真的撿到金子了，你看。”徐長卿把糖糖撿到的那塊金磚拿了出來。

“金磚？”孫夫人也是驚訝極了。

伸手接了過去，在手里顛了顛，感覺挺沉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純金的，如果是真的話，應該值不少錢。”孫夫人說完直接把金磚又遞還給了徐長卿。

別看孫夫人整天在這里給夫君幫忙，但人家是大家閨秀出身。

而且有那么個案牘庫在手，人家每年都能賺不少錢，妥妥的隱形富豪。

但即使這樣，一塊金磚對她的視覺沖擊還是蠻大的，要說貪婪，那還不至于。

“對了，劉頭來了嗎？”徐長卿隨手接過來問道。

“還沒有呢，不過我家夫君說你們是客人，不用等他了，給他留著飯菜呢。”孫夫人說道。

“這樣不好吧，要不再等等？”徐長卿拎著東西跟在孫夫人身后道。

至于溫云衡，她跟在后面照顧兩個孩子在。

兩個小家伙撿到不少小玩意，非要自己拿，溫云衡在幫她們。

“不等了，我們可以等一等，孩子不行，她們肯定餓了。”孫夫人說。

等到了住處，孫大使已經擺滿了一桌子飯菜等著他們了。

依舊是幾塊木板拼成的桌子，凳子是木頭簡單制作的，看上去非常簡陋，但是桌上的飯菜倒是挺豐盛的。

雞肉、豬肉、魚肉甚至違禁品牛肉都有，滿滿的一大桌。

“孫兄，你看我撿到了什么。”徐長卿把金磚獻寶似地遞過去道。

“好家伙，你這運氣也忒好了點。”看到這么大的一塊金磚，孫大使也極為驚訝。

他在案牘庫任職那么久，也撿到過不少好東西，但這么大的一塊金磚，還是頭一次見。

孫大使伸手接過去顛了顛，又看了一眼上面的文字，“一斤重的金磚，這可值老錢了……”

“嘿嘿，那……”徐長卿搓了搓手道。

“少不了你的。”孫大使說道。

上次賣畫的時候就說好了的，要是以后再發現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兩人一人一半。

徐長卿遵守了他的諾言，說實在的，這么一大塊金子，徐長卿說不心動那是假的。

但是人有所為，有所不為，他不想給糖糖一個壞榜樣，也不想給溫云衡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

“對了，還發現了六兩的銀票。”徐長卿說道。

旁邊的溫云衡聞言，立刻把錢放在了桌子上。

孫大使有些滿臉驚詫地上下打量著徐長卿。

“怎么了，孫兄？”徐長卿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好像沒哪里不對啊。

“沒什么，我就是覺得你小子運氣好得過頭，要不然你來這里做個小吏得了，照你這樣撿下去，不用多長時間一定發大財。”孫大使說著說著，自己也大笑起來。

他也知道，徐長卿即使運氣再好，也不可能天天撿到金子。

“吃飯了，吃飯了。”孫夫人從屋內端出一盆湯來。

“真的不等等劉兄嗎？”徐長卿道。

“不用了，他經常不準時，你嫂子已經單獨給他留了飯菜。”孫大使不以為意地道。

既然這樣說，徐長卿也就沒再客氣。

孫大使招呼大家坐下來吃飯。

同時暗自觀察溫云衡。

覺得這姑娘落落大方，不但沒有嫌棄桌椅簡陋，而且先把兩個孩子照顧好，然后又有意無意地照顧著坐在她旁邊只知道埋頭吃的徐長卿。

孫大使不得不感嘆徐長卿這傻小子傻人有傻福，在哪找到這么好的姑娘。

可是轉念一想覺得不對，徐長卿一點也不傻，精得跟猴似的。

等吃過午飯，也沒見劉頭回來。

孫大使例行把徐長卿拿的廢品都稱了一下，一分錢都沒少。

生意歸生意，人情歸人情。

不過糖糖撿的一些東西，依舊白送給她了。

徐長卿把東西收拾上車子，正準備問問孫大使，金磚什么時候能賣掉，卻見他把自己拉到一邊。

“這六兩銀票我拿了，這金磚你拿去，等會我給你一個地址，你自己去賣掉，就說是我讓你去的。”孫大使把那塊金磚塞在徐長卿手里。

“孫兄，這不好吧？”徐長卿聞言大喜，但是嘴上滿是為難地道。

孫大使：沙雕

嘴上說不好吧，手上卻抓得那么緊。

“你這小子。”孫大使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

“溫姑娘是個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可不能欺負人家姑娘老實，另外你也不能總是花人家姑娘錢，那不成了吃軟飯的了嗎？遲早會出問題的……”孫大使嘮嘮叨叨地道。

“我說的這些，你聽了沒有？”看徐長卿愣愣地看著自己，孫大使不滿地道。

“聽見了，聽見了，孫兄，沒想到你人這么好？”徐長卿趕忙道。

“怎么，我以前很壞嗎？”

徐長卿掃了一眼他果露在外面的大片刺青。

“誰還沒年輕過。”孫大使不滿地道。

“孫兄，謝謝。”徐長卿真心感謝道。

“不用謝我，我是看在老劉的面子上，對了，老劉怎么還沒回來，我去找人問一嘴。”孫大使說著轉身就走。

“沒事就回去吧。”他說。

“孫兄再見。”徐長卿趕忙把金磚揣在自己口袋里。

然后又對屋內喊了一聲，“孫夫人，我走了。”

“走了呀，不多坐一會。”孫夫人從屋內走了出來。

“不了，回去了，下午還有事。”徐長卿說。

“既然這樣，路上慢點。”孫夫人道。

然后又去跟糖糖她們打招呼。

“孫兄。”徐長卿又叫了一聲正在找人的孫大使

“干什么？”

“記得把地址給我。”

“……，你這臭小子，快點走，要不然我很快就要后悔了。”

孫大使一副不耐煩趕人的樣子，然后找人去聯系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