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未曾見你了，怎么，現在不在鬼市擺攤了嗎？”孫大使放下手里的活問道。

在他看來，徐長卿在鬼市擺攤，掙得挺多的，但是最近聽說他沒怎么去。

甚至有些有心人還打聽到自己這里來了，但是關于徐長卿這種神仙一般人物的事情，他豈敢隨意跟外人透露。

“擺攤又不是什么長久的伙計，我最近開了個道館，想好好干一場，馬上就要開業了，到時候你聽著鈴鐺點，你也別舍不得請假，跟嫂子一定要來。”徐長卿笑著說道。

“道館？”孫大使聞言很是詫異，但旋即就明白過來。

“可以，可以，我到時候我肯定會去的。”孫大使毫不猶豫道。

能認識徐長卿這樣的奇人，對他來說是一種榮幸，哪有不答應的。

徐長卿也沒把跟趙德柱他們的話跟孫大使說，因為孫大使雖然只是案牘庫的大使，但可不是窮人，送禮什么的，對他們來說也沒什么負擔。

“對了，劉兄我就不通知他了，你幫我跟他說一聲。”

他可是個大忙人，自從找到了大侄子，比自己生了娃還上心。

“行，我來跟他說。”孫大使聞言一口答應。

“孫兄，這是我在路上買的，也不知道給你跟嫂嫂買些什么，給嫂嫂買了些補品，給你跟劉兄買了些酒。”徐長卿把手里東西遞過去道。

孫大使聞言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給……給我們買的？”孫大使驚訝地問。

“對啊。”

“這個……這個……謝謝。”孫大使有些感動，甚至有些恐慌地道。

實際上徐長卿之前也給他送過禮物，但那時候不知道徐長卿還有另外一層身份，自然也沒什么。

現在知道了，徐長卿依舊這樣對待他們，卻讓他有點誠惶誠恐的感覺。

“孫兄，你不用……，算了，記得一定要來啊，把劉兄也要叫上。”

“放心，包在我身上。”

“那行，那你忙你的吧，我帶糖糖回去了。”徐長卿道。

“別急著走啊，要不晚上留下來吃飯，我讓你嫂子整兩個菜。”緩過神來的孫大使趕忙道。

這時候孫夫人和糖糖從屋內出來了，糖糖手里拿著一根冰棒一邊走一邊吃。

“長卿，你也吃一個。”吳嬸手里還拿著一只，遞給了徐長卿。

“謝謝嫂子。”徐長卿也沒客氣，順手接了過去。

然后拉著糖糖就要告辭。

“急著走干嘛，留下來吃了飯再回去。”孫大使再次道。

“不了，你們忙你們的吧。”徐長卿抱起糖糖，擺了擺手直接往案牘庫大門外走去。

“這真是……，他過來還給我們帶了東西。”孫大使對旁邊的孫夫人道。

“果然不是一般人，為人處世也不一般。”孫夫人道。

孫大使贊同地點了點頭。

“哎吆，這邊車子不好坐，你去駕著馬車送送他們。”孫夫人忽然想起道。

“這邊師傅們還等著在呢。”

“讓他們等著，順便休息一會，快點去。”孫夫人催促道。

孫大使一想也對，趕緊駕車去了。

本來徐長卿還想自己租駕馬車在，但孫大使非要幫忙。

等到回家的時候，還早的很。

云溪正帶著“糖糖”和小白在樓下跟坊市小朋友玩耍。

溫如海夫妻也在，反而溫云蘅不知道去了哪里。

看到糖糖回來，小白首先跑了過來，圍著糖糖的腳面轉了幾圈。

“長卿和糖糖回來啦，我們回家吃晚飯吧。”溫夫人道。

“我不想吃飯飯，我還想再玩一會呢。”云溪不太愿意。

今天晚上天氣比較涼爽，坊里很多小朋友都出來放風。

“讓她再玩一會吧。”徐長卿推了推糖糖的小脊背，讓她一起，糖糖有點怕生。

“云蘅呢？”徐長卿問道。

“她去老坊市了，應該也快回來了。”溫夫人道。

“那正好等她一下。”徐長卿說著，轉身向著糖糖走去。

而糊涂老鬼正站在糖糖身后看著她。

“回來啦。”看到徐長卿，糊涂老鬼面帶微笑地跟他招呼道。

徐長卿點了點頭，沒做聲。

糊涂老鬼自顧自地道：“我聽你夫人說了很多你的事情，那一年冬天……”

徐長卿這個當事人卻相當平靜，因為他明確老鬼是認錯了，原主并不是自己，只是因果算在自己身上了而已。

大體就是一不小心弄丟了孫子，心里很是難過之類的話。

“你孫子是怎么丟的啊？”徐長卿開口問道。

“都怪我不好。”糊涂老鬼深深嘆息一聲。

“那年快要年，兒媳婦說……”

“咦，云蘅回來了，不聽你說了。”徐長卿忽道。

徐長卿直接轉身離去。

看著徐長卿離開，糊涂老鬼愣了一下，然后低頭繼續看著跟小朋友們玩耍的糖糖和云溪。

云溪抬頭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糊涂老鬼立刻沖著她微笑。

看著臉上還有淚痕的糊涂老鬼。

云溪心想真是奇怪的老爺爺。

“去鋪子里了嗎？”徐長卿走過去問道。

“對啊，之前定的牌匾送來了，正好讓師傅給掛上。”溫云蘅鎖好車子笑著說。

“走了，回家吃飯。”溫夫人再次招呼道。

云溪雖然還是不愿意，但是反抗無效，也不得不跟著大人一起回家。

溫如海走過去，幫她拎著倉鼠籠子，拉著她的小手，晃悠悠地往家走，云溪嘰嘰喳喳地說著剛才跟小朋友們玩了什么，跟他分享一些好笑的事。

就跟小時候每次他從學堂回來，看到在外面玩耍的小女兒，他就像現在這樣，拉著她的手往家走，問著她今天有什么開心的事。

而小女兒總有說不完的話，嘰嘰喳喳地像一只百靈鳥。

溫云蘅拉著糖糖和抱著小白的溫夫人跟在后面。

徐長卿則往一直看向這邊的糊涂老鬼走去。

“我的問心館馬上開業，到時候你也去吧。”徐長卿道。

“哦……好。”糊涂老鬼聞言愣了一下。

“你可是我邀請的第一個鬼。”徐長卿又道。

“那我豈不是很榮幸？”糊涂老鬼笑道。

“知道就好。”徐長卿轉身追上溫云蘅他們。

糊涂老鬼掏出那枚玉佩章露出了笑容。

……

“你說你感覺不到他？”徐長卿向云溪問道。

晚上徐長卿讓云溪把趙凱找來，可是云溪卻告訴他，她感覺不到趙凱。

“那可能已經去了冥土。”徐長卿只能想到這一種可能。

正好，他也要去冥土一趟，看看老鬼留下來的烏篷船。

于是徐長卿和云溪再次前往陰世。

一成不變的黃土路，一成不變地彌漫灰霧。

“我感覺到他了。”果然剛進陰世，糖糖就感覺到了趙凱。

“先過河再說。”徐長卿道。

然后跟著提著燈籠的云溪一路向前。

“為什么要走好久。”云溪不滿地嘀咕道。

這條路的確是挺長的，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黃泉路吧。

可是黃泉路上卻無鬼，而且遍布灰霧，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好了，別抱怨了，你現在是鬼，走路又不累著你。”徐長卿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笑道。

“大老爺，我什么時候能長成大人呢？”云溪忽然問道。

“呃……這個我也不知道呢。”

云溪皺著眉頭，有些糾結。

“是當開心的小孩子好呢？還是當快樂的大人好？”

徐長卿很想跟她說，大人可不快樂。

來到忘川河邊，烏篷船果然依舊靜靜地停在河邊。

徐長卿和云溪上了船，里里外外仔細打量了一番。

之前畢竟是屬于老鬼的，徐長卿雖然借用了一下，但并沒有多看。

而現在成了無主之物，他自然要看清楚。

烏篷船里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只是在角落里發現了一個葫蘆瓢。

所謂葫蘆瓢，就是半片葫蘆。

從這半片葫蘆造型來看，完整的葫蘆應該非常漂亮。

徐長卿把它反過來，見它肚子上有個“乾”字。

實際上徐長卿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字，彎彎曲曲的跟個鬼畫符似的，但心里卻知道，這就是“乾”。

這是干什么的？

舀水用的？

徐長卿有些好奇。

走到船尾，小心地在忘川河里舀了一瓢水。

瓢中的忘川河水倒映出一位總角童子在私塾里讀書的場景，然后看著他慢慢長大，變成一位書生模樣……

徐長卿有些恍然，他想起之前老鬼的一句話。

老鬼被困在岸邊，就是靠著觀看他人記憶，打發寂寞無聊的時間。

當時他還很疑惑，這忘川河水中的記憶不停流動沖刷。

就如同不停換臺的電視一般，有什么好看的？

原來是因為這個葫蘆瓢。

但是這個葫蘆瓢這是來觀看忘川河水的？

徐長卿一時也搞不明白。

于是也不再糾結，現在這屬于他的了，以后慢慢研究。

于是解開纜繩，操舟劃向對岸。

冥土的天空仿佛永遠都一個樣，又大又圓的月亮，看上去像個假的似的。

上次來是這番景象，這次來還是這樣。

不過幾次都是晚上來，他準備等哪天白天來看看，是不是還是這樣。

等到了對岸，云溪找準了方向飄去。

徐長卿看了眼上次杏盈走的阡陌，轉身追上糖糖。

這一次走得比上次去找杏盈的時候還要久。

一路上他們看到了四處飄蕩的游魂。

看到了神和拉著馬車的馬神。

它們在荒野上疾馳，把一個個亡魂送上輪回臺。

他們也路過一個個的村落，不但見識到了男的、女的、老的、幼的各式各樣的人類靈魂。

還見到了鴨子、猴子、雞、狗等等動物的靈魂。

人類的靈魂因為有村落，有房子，所以還能聚集在一起。

而那些動物的靈魂大多數都是在荒野上游蕩。

最終因為被人遺忘，消失得無影無蹤。

最終他們來到一處集市。

古色古香的建筑，燈火通明的街道，來往的行人，一點也看不出陰世的模樣。

仿佛是來到一處人間古鎮。

“哇，這里好漂亮呢。”云溪看著滿街都是高掛的紅燈籠。

再看看自己手上提著的這個，怎么看，怎么都覺得不起眼。

“走吧，我們先去找趙凱。”徐長卿提醒道。

然后帶頭走進鎮子。

云溪趕忙跟著。

等進了鎮子，發現不但外表看跟人間一樣，里面也跟人間差不多。

各種叫賣聲、吆喝聲、喧嘩聲夾雜一起好不熱鬧。

各種攤位、店鋪、小販、游走貨郎等等好不熱鬧。

但是他們賣的卻都是一些徐長卿叫不出名字的東西。

而且他們用來交易的，可不是后世人燒的那種天地銀行通行的大額紙幣。

而是一種類似銅錢的冥幣，當然這玩意徐長卿就賣。

云溪抓著珠子，七繞八繞地，來到街后的一處小院落里。

看樣子就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小院。

徐長卿走上前，輕輕敲了敲門。

然而打開門的不是趙凱，而是一位老人。

“你們是？”老人看著他們疑惑問道。

看著老人一臉疑問，徐長卿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這一路行來，見到的鬼魂無數，好像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要知道在陽世，接連接觸的幾個鬼魂，只要見到他，立刻明白他是陽差的身份。

所以說只有心愿未了的鬼才知道他的身份？而回歸冥土的鬼都是已經放下陽世種種。

自然也就不存在需要他完成的心愿，所以才會不知道他的身份。

這樣說也能說的通，可是第一次來陰世，在忘川河上遇到的老鬼又是怎么回事？

“請問你們是？”開門的老人再次問道。

“請問趙凱是在這里嗎？”徐長卿問道。

“誰啊。”屋內聽見動靜，走出來一個年輕人。

想來他就是趙凱。

當他看到徐長卿后，立刻驚訝道：“陽差大人。”

徐長卿：“……”

“你認得我們？”

徐長卿就覺得奇怪了，別的鬼都認不出他們的身份，為什么趙凱一眼就認出他們的身份。

趙凱點了點頭。

“看到陽差大人，這些東西自然就出現在我的腦海里，不過陽差大人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徐長卿猜想可能跟丁敏的“契約”內容有關，畢竟趙凱是“契約”的相關人員。

于是徐長卿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趙凱聞言深深地嘆息一聲。

旁邊的老人在他背后輕輕拍了拍。

這是趙凱的爺爺。

趙凱小時候是爺爺奶奶帶大的，跟他們的感情很好。

所以死后直接來到冥土找到他們，可惜奶奶早已上了那輪回臺。

于是趙凱決定跟他們一起重回一趟陽世跟父母見上一面。

徐長卿不再耽擱，領著趙凱向著來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