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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十萬大洋一壺茶

比安卡攜麗塔、孫茹二人款步入茶樓,只見滿目金黃,銀杏如扇,飄零鋪地,儼然金毯。

空氣中茶香氤氳,間雜若隱若現(xiàn)的臘梅清芬,直叫人昏昏然欲睡,頗有些“暖風熏得游人醉”的況味。

孫茹望周遭景色,不禁遲疑:“小姐,此地確是茶樓?”

身為華國人,她深知能擁有此等園林的,必是非富即貴之輩。

三人若誤入私宅,恐生枝節(jié),于是惴惴不安地挨近比安卡。

比安卡亦有些茫然,暗自握緊拳頭:“弗朗茨先生當不至于誆我?!彼贿^是依著情報上的地址尋來,未料竟與心中所想的茶館大相徑庭。

此茶樓并非尋常單體建筑,而是由數(shù)座江南園林式小樓星羅棋布,散落在假山、池塘、花木之間。

粉墻黛瓦,雕梁畫棟,古色古香。

每座小樓皆有獨立庭院,院內(nèi)植有經(jīng)霜傲菊,常綠松柏,假山流水,景致各異,宛如世外桃源。

三人循著小徑緩緩而行,腳下落葉沙沙作響,頗有“枯藤老樹昏鴉”的蕭瑟之感。

過一石橋,至一座題曰“聽雨軒”的二層小樓。

小樓臨水而建,推窗可見池中殘荷倒影,數(shù)枝秋菊傲然綻放。

樓內(nèi)陳設(shè)典雅,屏風繡秋景,紅木家具光可鑒人,墻上懸掛數(shù)幅秋色圖,皆名家手筆,令人嘆為觀止。

一個秋香色的旗袍女子裊裊婷婷向她們走來,眉眼間禮貌周全,卻又透著疏離的客套:“三位小姐,這里不對外開放,敢問是哪位引薦?”

“我們由捷克大使館的瓦爾特先生介紹而來?!北劝部ú换挪幻?,從手袋里摸出弗朗茨預(yù)備的信物,遞了過去。

她對這所謂的“瓦爾特先生”自然一無所知,只揣測是德國安插在捷克領(lǐng)事館的暗樁。

自己既是捷克人,自然不好說是德國使館介紹,想來這瓦爾特,一個德語名字,在捷克領(lǐng)事館做事,八成和她一樣,也是日耳曼血統(tǒng)的捷克人罷了。

侍女仔細查看了比安卡遞過來的信物——一封印有特殊印章的卡片,又將其翻轉(zhuǎn)過來,對著光線照了照,似乎在辨認其中的暗記。

片刻之后,她臉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將銀幣恭敬地遞還給比安卡,神情中淡淡的生疏春風化雨般悄然消失,化作溫婉的笑容:

“三位貴賓,請隨我來?!?

侍女引領(lǐng)著三人穿過曲折的回廊,拾級而上,最終來到聽雨軒的二樓。

推開雕花木門,一股濃郁的檀香味撲面而來。房間內(nèi)布置簡潔雅致,一張紅木圓桌擺放在中央,周圍是幾把雕花木椅。

墻上掛著一幅水墨山水畫,筆墨蒼勁有力,意境深遠。

透過窗欞,可以俯瞰整個園林的景色,金黃的銀杏葉在秋風中飄舞,如同一幅美麗的畫卷。

比安卡眼波一轉(zhuǎn),朝麗塔和孫茹遞了個似笑非笑的眼神,“你們先坐,我去點茶,馬上回來。”

說罷,她附耳與侍女低語數(shù)句,那侍女也乖覺,略一點頭,便緊隨比安卡而去。

“這就是華國的傳統(tǒng)建筑嗎,真美啊?!?

麗塔踱步至窗前,拈起一片銀杏葉,“孫茹你看,這葉子倒像把小扇子?!?

“這是銀杏葉,莫非麗塔小姐是初見?”孫茹略帶一絲訝異。

“我父母不過捷克尋常百姓,我也是頭一遭來到這遠東之地。若非小姐盛情,我哪有機會得見這異域草木?!?

麗塔的語氣里透著幾分自嘲。

兩人正寒暄間,突然窗外雨聲淅瀝,像繡花針落地,瑣碎而綿密。

聽雨軒籠罩在一片煙雨之中,雨水順著排水口蜿蜒,仿佛游龍戲水,叮叮咚咚地敲打著鐵鏈,倒也像模像樣地演奏一曲不成調(diào)的雨中曲。

“咦,孫茹你瞧,”麗塔眼睛一亮,像是哥倫布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這小鏈子還會唱歌呢!”

“這哪里是鐵鏈唱歌,”孫茹略帶幾分賣弄,

“這是一連串的小鈴鐺,雨水流過,便激起這丁零當啷的聲響,也就哄得你這樣沒見過世面的?!?

兩人探出窗戶,本想研究這小東西的機關(guān),卻意外發(fā)現(xiàn)只有聽雨軒籠罩在雨中。

窗外依舊晴空萬里,陽光普照,池塘平靜如鏡,映照著殘荷敗葉,一派秋日景象。

“這……這是……”麗塔瞪大雙眼,有些語塞。

“這是聽雨軒的特色——人工雨簾。”

比安卡適時推門而入,身后跟著兩名侍女,一人端著茶壺,一人端著兩盤茶點。

之前迎接兩人的侍女,此時儼然一副講解員的派頭,

“樓頂布置有灑水系統(tǒng),聯(lián)通自來水,可以模擬春雨的意境。配合這滴水瓦和雨鏈,營造一種詩意的氛圍?!?

兩名侍女行禮而退,臨到門前,那名侍女補充道:

“三位貴賓若是需要,可按桌上的按鈕。

我們就在樓下,看到了信號就會上來。

聽雨軒采用了特殊的隔音材料,加上雨鏈的‘歌聲’干擾,可以最大程度避免竊聽,保障貴賓們的隱私?!?

兩名侍女悄然退下,比安卡回到房間坐下,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平靜,只是空氣中似乎多了幾分不明所以的意味。

麗塔手托香腮,呆呆地望著窗外淅瀝的雨簾,像一只迷失在仙境的小鹿。孫茹則在一旁靜靜地品茗,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麗塔的好奇心像藤蔓般攀爬上來:

“小姐,方才你與兩位侍女咬耳朵,嘀咕些什么呢?

她們生得標致,我還當你又犯了老毛病,見了美人兒便挪不動步了?!?

“挪不動步?可不是挪不動步么?!?

比安卡揉著膝蓋,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嬌弱姿態(tài),幽幽嘆道,

“可惜啊,不是美色迷了眼,而是這天價茶水,駭?shù)梦彝溶洝!?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咂摸著滋味,夸張道,

“嘖嘖,二位也品品,這十萬大洋一壺的碧螺春,和尋常茶館五毛錢一壺的,究竟有何高下?”

“十……十萬(O_o)??”

麗塔眼珠子瞪得溜圓,手中的茶杯險些脫手,

“小姐,您……您莫不是說笑?”

她磕磕巴巴地重復(fù)著,仿佛聽了一出天方夜譚。

孫茹也愣住了,手中的茶杯停在半空中,茶香裊裊,卻怎么也熏不走她臉上的驚愕。

“小姐,您……您莫不是說笑了?十萬大洋?”

她顫著聲,仿佛這四個字是什么燙嘴的炭火。

麗塔也趕緊放下茶杯,一臉吃了黃連似的苦相:

“小姐,這茶還沒沾唇,點心也原封不動,咱們這……這還能退回去不?”

孫茹也忙不迭地附和:

“可不是嘛小姐,此刻回頭,興許還能少損失些?!?

十萬大洋,折算成美金,足足四萬。

這筆巨款,尋常華國百姓怕是幾輩子也積攢不出,如今竟化作一壺熱茶,白白飄散了。

麗塔只覺得心口一陣抽搐,連茶杯都有些把持不住。

杯中那清澈的哪里是茶水,分明是她和小姐兩人的心頭血啊!

孫茹也像霜打了的茄子,縮在椅子里,瑟瑟發(fā)抖,活像個受驚的鵪鶉。

窗外淅瀝的雨聲,此刻聽來也如同催命的符咒,令人心驚肉跳。

比安卡輕輕嘆一口氣,覷了兩人一眼,那眼神里仿佛藏著“汝等見識短淺”八個字,慢悠悠地說道:

“這十萬大洋可不是拿去吃茶的,乃是敲門磚吶?!?

見二人毫無反應(yīng),她便將茶杯擱下,一聲脆響,在淅瀝的雨聲中格外分明。

“這茶樓乃是孔祥熙的產(chǎn)業(yè),十萬大洋,看似買茶,實則買個與孔先生見面的機緣?!?

比安卡的語氣,仿佛這十萬大洋不是什么巨款,不過是買一碟花生米的零錢罷了。

麗塔最先醒過神來,手中那片銀杏葉飄落在地。

“小姐,您莫不是瘋了?十萬大洋,就為見一面?

那位孔祥熙先生,莫非是金子做的?!

昨日我們還與常凱申先生合影留念,常先生才是國家元首,那孔祥熙,難道比常先生還要尊貴?”

比安卡無奈地搖搖頭,這也難怪麗塔,這華國的政壇,盤根錯節(jié),哪里是尋常的西方人能搞得明白的。

“麗塔,你要知道,咱們?nèi)缃袷钦勆狻?

那位孔祥熙先生,乃是國府的財政部長,常先生的錢袋子。

這十萬大洋,不過是投石問路的第一步,為了買他背后的人脈,為了探探國民政府的軍火采購底線?!?

孫茹到底是經(jīng)商世家出身,耳濡目染,很快就明白了比安卡的用意。

“小姐是想通過孔部長,為咱們的軍火生意鋪路?”

“錯啦,孔部長哪里用得著鋪路,他老人家就是路——一條通天大道!

十有八九,和我們談判的那位,頂頭上司就是他。

南京政府做軍火生意,來來去去就那么幾家:

軍方、軍統(tǒng)、中統(tǒng)、外交部,還有財政部。

軍統(tǒng)的戴先生有小金庫,可以財政自由,可其他幾家,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后還得財政部點頭撥款。

倘若不給孔先生塞足了好處,那就只好跟財政部磨嘴皮子走程序。

以南京如今捉襟見肘的財政狀況,孔先生有一千條一萬條理由卡住軍售款項,還叫對方抓不住半點把柄。”

要不是對近代史略知一二,再加上弗朗茨提供的情報,比安卡也難以置信,孔祥熙那副斯文白凈的皮囊下,竟藏著如此饕餮的胃口。

“可是,小姐,”麗塔蹙著眉,一臉的焦灼,仿佛這四萬美元已化為陰魂不散的鬼魅,

“這批軍火,最終的買家可是軍隊呀。

萬一,我是說萬一,他們拒收,這,這可如何是好?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四萬美元,都夠買下半個莊園了!”

她頓了頓,似乎在腦海中努力計算著這筆巨款的價值,

“這么多錢,要是打了水漂,我,我們……”

麗塔的聲音哽咽了,她實在不敢想象后果。

比安卡見狀,噗嗤一笑,安慰道:

“不要?笑話!南京政府上百萬軍隊,山頭林立,派系復(fù)雜。

有些旁系部隊,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用的還是老掉牙的前裝土銃,誰會嫌棄做工精良的Vz.24步槍呢?

就算軍方不要,黑市上也能賣個好價錢。

黑市這地方,從來不缺買家,軍閥、土匪、甚至地方保安隊,哪個不對軍火感興趣?

所以,你盡管放心,孔先生這筆買賣,穩(wěn)賺不賠!”

“好吧,我相信小姐這樣做一定有道理,只是我仍然覺得心疼。

當初在西班牙,為了拿到西班牙人的訂單,小姐可是在槍林彈雨里出生入死。

最初的四萬美元,完全是小姐拿命換來的……”

“麗塔,你要知道,尋常人想見孔部長一面,就算傾家蕩產(chǎn)也找不到門路。

不過你放心,只要運作得當,這四萬美元很快就能回到我們口袋。

這‘吃拿卡要’的學(xué)問,真是博大精深,俗話說‘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他孔祥熙能肥了私囊,難道我就不能沾點葷腥?”

比安卡自信地笑了笑,她心中清楚,這軍火談判,哪里是表面那么簡單?

說是斯柯達與華國政府的博弈,其實啊,這牌局上至少有四個人:

冤大頭國民政府,貪得無厭的孔祥熙,想賺錢的斯柯達,還有她自己。

昨天晚上,她還在為如何平衡個人利益和公司利益而苦惱,甚至做好了自掏腰包,為斯柯達的銷量鋪路的打算。

可是,經(jīng)過一晚上的深思熟慮,反復(fù)琢磨“吃拿卡要”這四個字的精髓,她終于醍醐灌頂,悟出了其中的奧妙:

錢只有捏在自己手里,方能進退裕如,騰挪自便,為斯柯達開拓華國市場,也需得使些銀錢打點。

斯柯達落袋的少了,自己盤中自然豐盈。

有了銀錢鋪路,上下疏通,訂單還不是滾滾而來?

訂單多了,斯柯達的進項也就水漲船高,此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也。

所以對斯柯達來說,賺的少,就是賺得多。

古人云‘吃虧是?!?,對斯柯達而言,還真是誠不我欺。

孔祥熙能借著職務(wù)之便中飽私囊,自己為何不能從中分一杯羹?

畢竟,斯柯達進入中國市場這么多年,一直被克虜伯、毛瑟等德國公司壓一頭,這說明斯柯達在經(jīng)營策略上存在不足。

既然如此,那自己替斯柯達開疆拓土,拿一些辛苦費,想必也無傷大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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