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當丈母娘?還是婆婆?
- 捷克崛起,從造槍到軍工巨頭
- 今天也要不做人
- 4625字
- 2025-01-01 23:58:54
比安卡靜靜佇立一旁,不去打擾這母女重逢的溫情。她想起那些小報對自己的刻薄形容:守寡多年的空虛寡婦。
這形容,除了性別,竟與她父親的處境驚人的相似,都像一只被掏空了巢穴的鳥,孤零零地立在枝頭。
想到此處,比安卡心中一陣刺痛,思緒飄向了遠方。自從母親去世后,父親便將她視為唯一的精神支柱,生活重心全然圍繞著她轉。
隨著家里生意每況愈下,家中的傭人亦陸續散去,最后只剩下了麗塔。
比安卡覺得自己像一件滿是補丁的小棉襖,非但未能給予父親應有的溫暖,反而還“拐走”了麗塔——曾悉心照料父親的得力助手,讓她成了自己的工作秘書。
如此一來,父親便成了真正的孤巢老人。
看著孫茹在母親懷中哭得不能自已,比安卡心中百感交集,一種難以名狀的情愫,如同春雨后的嫩芽,悄然破土,在心底蔓延生長。
母女重逢,悲喜交集,一時竟渾然忘卻了比安卡的存在。
半晌,孫母方從這團圓的濃漿里拔出心來,忙不迭地松開女兒的手,歉意滿臉,一面以帕拭淚,一面趨至比安卡跟前,欠身施禮,用法語道:
“哎呀,想來是小茹的朋友吧?我這高興得糊涂了,竟怠慢了姑娘,真是罪過,還望海涵。”
“喲,伯母還會說法語?”
比安卡有些意外。
“舍夫在法國洋行做事,犬子又是法租界巡捕,小女讀的也是法國人的教會學校,耳濡目染,略通一二罷了。”
“原來如此,”
比安卡莞爾一笑,輕搖玉手,
“您和孫茹久別重逢,這番激動心情,我自然理解,哪有什么怪罪之說。況且,您的法語,倒也說得地道。”
孫母連連頷首,執比安卡之手,熱情相邀:
“姑娘你芳名何許?你千里迢迢陪著茹兒回來,怎好讓你一直站在這里?快請上樓,到寒舍一坐,也好讓我略盡地主之誼。”
比安卡也不推辭,便隨孫家母女拾級而上。
樓道昏黃的燈光,卻也透著幾分溫馨,腳下木梯發出“嘎吱”輕響,仿佛在低訴著歲月的痕跡。
孫母恐樓梯間昏暗,走在前頭,一路為二人撥亮樓道燈。
孫茹尾隨其后,與母親保持著兩米的距離,牽著比安卡的手,心下恍惚:“我竟未曾想到,有朝一日,竟能帶著幽蘭戴爾小姐,回到自己的家。”
“可不是嗎?命運這東西,總是這般出人意料。”
一進門,滿眼家居陳設,雖非雕梁畫棟之流,倒也布置得宜,透著幾分尋常人家特有的溫馨。
沙發上隨意散落著幾只手工織就的靠墊,墻上掛著幾幅不甚出奇卻也頗具韻味的字畫,角落里一盆不知名的綠植倒是長得格外精神,為這略顯沉悶的屋子增添了一絲生氣。
孫茹剛踏進家門,就看到父親從書房走了出來,手里還拿著一本書,似乎是聽到動靜才出來的。
孫父身材中等,略微有些發福,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身上穿著深藍色西裝,顯得十分正式。
見了孫茹,他手中那本書“啪嗒”一聲落地,目光地落在了孫茹身上。
“茹兒!”
孫父一聲呼喚,聲音顫抖,激動中夾雜著幾分久別重逢的辛酸,思念與擔憂溢于言表。
他幾步上前,一把將孫茹摟入懷中,老淚縱橫,卻強忍著不讓淚水滑落。
他緊緊抱著女兒,嘴里不住地念叨著:“我的乖女兒,可算是回來了,可把我們擔心壞了。”
比安卡站在一旁,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孫茹的父親。
孫父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鏡片后的一雙眼睛倒也慈眉善目。西裝筆挺,一絲不茍,舉手投足間倒也頗有幾分斯文氣。
若非比安卡先前知曉孫父在洋行做事,定會誤以為他是一位溫文爾雅的教書先生。
孫母眼眶里汪著兩汪淚,仿佛西湖七月里的荷葉上盛著晨露,又像斷線珍珠要滾下來似的,偏又強笑著說道:
“罷了罷了,都別杵著了,今兒個茹兒平安回來,是天大的喜事,咱們合該好好慶賀慶賀。”
“小姐,賞臉一起吃頓便飯吧。”
孫家人殷勤勸留,比安卡也就順水推舟,留下吃晚飯。
不多時,桌上就擺滿了家常菜肴,雖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卻也色香味俱全:
紅燒肉油光锃亮,醬豬排濃油赤醬,更有清炒雞毛菜、羅宋湯等物,熱氣蒸騰,香氣繚繞。
比安卡看著這些似曾相識的中式菜肴,一時恍惚,竟有些種回到前世之感。
可惜這感覺沒持續多久,林玉容眼見孫母給大伙兒盛飯,獨獨給自己端來一大塊面包和一副刀叉,哭笑不得之余,只得說道:
“伯母,不必如此客氣,我用筷子慣了的,能不能給我換碗米飯?”
“哎呀,真是對不住,是我疏忽了。”
小風波過后,眾人紛紛落座。
席間,孫茹一臉疑惑地望向父母:“媽,我哥呢?不等他了嗎?”
“你哥?八成又在巡捕房忙活,甭管他,咱們先吃。”
孫父對著比安卡,訕訕地一笑,仿佛秋風拂過未熟的柿子,澀中帶酸。
“自從茹兒沒了蹤影,紹兒那孩子,就像丟了魂似的,一頭扎進巡捕房,成了個不要命的勞碌命。
但凡沾著綁架、失蹤的案子,不管份內份外,他都要插上一杠子,恨不得把上海灘翻個底朝天,就為尋一絲茹兒的蛛絲馬跡。”
他頓了頓,語氣里添了幾分暖意,“好在托了幽蘭戴爾小姐的福,我們家茹兒總算是平安回來了。等會紹兒知道了,不定怎么高興呢。”
說著,孫父取出一瓶平日里舍不得喝的葡萄酒,斟滿酒杯,緩緩站起身,一臉的誠懇,像是在進行某種神圣的儀式。
“幽蘭戴爾小姐,這次真是多虧了您,要不是您,我們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著茹兒呢。這杯酒,我敬您,謝謝您對茹兒的照顧。”
說罷,一仰脖,杯中酒一滴不剩。
孫母也在一旁幫腔,語氣里滿是感激:“是啊,幽蘭戴爾小姐,您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我們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您才好。”
比安卡連忙起身,端起酒杯,應對自如地笑著說道:“伯父伯母,您二位太客氣了,我和孫茹情同姐妹,早就把她當做自家人了,照顧她也是理所應當的,您二位可千萬別這么說。”
幾杯酒下肚,孫父便開始關心起孫茹這段時間的經歷:“小茹,你這一走這么久,可把我們擔心壞了,快跟我們說說,你都去了哪些地方,都遇到了什么事兒啊?”
孫茹略一沉吟,便款款道來,只是她巧妙地避重就輕,將那些驚心動魄的片段輕輕抹去,只揀些無關宏旨的細碎閑話,仿佛繡花般點綴著自己從西班牙輾轉至捷克的旅程。
比安卡坐在一旁,不時添油加醋,使整個故事更添幾分談資。
說著說著,話題便如脫韁野馬,一路奔到了當前的國際局勢。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先是說到歐洲那邊風云詭譎,各國之間暗流涌動,隨后又談到東亞這邊的山雨欲來。
當提到日本的時候,孫父的臉色便如陰云密布,他眉頭緊鎖,語氣沉重地說道:
“前些年一二八事變,日本人和十九路軍在上海打了一仗,國軍自然是鎩羽而歸,簽了一堆喪權辱國的條約。
從那以后,我就決定讓茹兒出國,華國前途未卜,還是歐洲這塊樂土安全些。”
說完,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舉起酒杯,仿佛借酒澆愁。
屋里的氣氛一時凝滯,大家都陷入了各自的沉思。
比安卡見狀,放下筷子,看著孫父,神色認真地說道:
“伯父,您對華國的前途未免太過悲觀了。不瞞您說,除了幽蘭戴爾,我還有一個名字叫比安卡。
我之所以愿意幫助華國代表團,很大原因就是看好華國的潛力。
不出二十年,華國定會龍騰虎躍,成為世界舞臺上舉足輕重的角色。”
孫父聽到這話,不禁瞪大了眼睛,一臉驚愕地看著比安卡,關于最近流傳的八卦,什么一擲千金為博男人春風一度的西洋寡婦,他也略有耳聞。
可是比安卡的容貌實在年輕,與傳聞里四五十歲的老寡婦相比,倒更像是寡婦的女兒。
再加上她這番石破天驚的言論,一時之間,他竟有些不知所措,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作答。
場面一時凝滯,空氣中似乎彌漫著可感知的尷尬。比安卡見狀,忙堆起一個比糖還甜的笑,好似要將這僵硬的氛圍融化一般:
“伯父伯母,小侄女這次來,略備薄禮,不成敬意。”
說著,便像個變戲法的,從那似乎深不見底的書包里掏出一件件禮物,在桌上擺開,儼然一個小小的展覽會。
“這香奈兒五號,濃淡相宜,既不落俗套的熏人欲醉,又能暗香浮動,最宜伯母這樣的優雅女士日常使用;
瑞士百達翡麗 Ref.96,這是送給伯父的;
還有這瓶葡萄酒,奧地利薩爾茨堡私人莊園的佳釀,市面上是尋不著的,雖非什么奇珍異寶,但小侄女保證,定是好酒……“
隨著比安卡變戲法一樣從包里掏出一樣樣禮品,孫茹驚訝的合不攏嘴。她萬萬沒想到,比安卡說的“米奇妙妙玩具”,居然是這些。
孫父孫母看著這一堆禮物,臉上滿是意外之色。
放在尋常人家,哪怕是女婿第一次上門,都不會送那么多禮物。
兩人看著比安卡,心里滿是疑惑,這洋妞看著模樣老實,偏偏出手闊綽,一時間兩人有些搞不懂比安卡送那么多禮物的目的。
就在此時,大門“嚯”地一聲被人推開,一個青年男子大步流星地跨了進來。來人眉眼與孫茹頗為神似,氣質更是如出一轍,比安卡心中雪亮,料定這是孫茹的哥哥,孫紹。
(孫家兄妹花——哥哥孫紹)
孫紹一臉疲憊不堪的樣子,顯然是剛加完班趕回來。
看到家里突然多了個小洋妞,孫紹先愣了一下,隨后他又看到坐在父母間夾菜的孫茹,瞳孔猛地一縮。
“妹妹?我、我莫不是做夢?”
“不是,哥,先吃飯。”
見到父母時,孫茹的情緒就已經釋放完了,此時的孫茹沒有顯得激動,反而是孫紹激動萬分,一邊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一邊不知所措的站在孫茹面前,仿佛渴望被主人摸摸得到小狗。
“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快去盛飯吧,一會菜涼了。還有,這位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雇主,比安卡小姐。”
孫紹目光看向桌子,眼中流露一絲驚訝,他沒想到桌面上一看就價格不菲的一堆東西,居然都是比安卡精心挑選的禮物,一時之間,都有些受寵若驚了。
被兒子一打岔,孫母也回過神來,趕忙說道:
“哎呀,比安卡,你這太客氣了,來就來唄,還帶這么多貴重的東西,這可怎么使得呀。”
比安卡笑著回應道:
“伯母,這些都是我的一點心意,您就收下吧,也不值什么錢,就是圖個開心嘛。”
公寓里彌漫著歡愉的氣氛,時間這賊偷兒,不知不覺便竊走了夜的靜謐。
比安卡抬起纖腕,瞥見表盤上指針已悄然滑向深夜。
她暗忖著和平飯店的門禁,優雅地放下茶盞,款款起身,對著孫家二老道:
“伯父伯母,夜已深,叨擾許久,也該告辭了。”
孫母亦起身,堆著一臉殷勤的笑意:
“哎呀,哪里哪里,是我們留你吃飯,反倒耽誤你休息了。”
她挨近比安卡,親昵地挽起她的手,眼神里既有慈愛,又藏著幾分探究的意味。
“姑娘啊,”她壓低了聲音,仿佛要分享什么秘密,
“我們家孫茹,打小嬌生慣養,睡覺不安分,還有個磨牙的毛病。”
她頓了頓,觀察著比安卡的神色,又補充道,
“這段時間多虧你照顧她,真是感激不盡。”
比安卡一愣,孫茹睡相不好?磨牙?她怎么毫無印象?
她努力回憶著和孫茹同住的點點滴滴,并沒有發現孫茹有這些習慣。
再疑惑地看向孫茹,孫茹也是一臉茫然。
“睡相不好?磨牙?沒有啊,伯母你是不是記錯了?”
比安卡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觸碰到什么不該碰的雷區。
孫母見狀,連忙打著哈哈說道:
“好好好,是我今天高興壞了,一時記錯了。”
她眼神閃爍,心里卻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比安卡連自家女兒睡相如何都知道,兩人怕是早已經……
“孫茹睡相可乖了,就喜歡抱個東西縮成一團,像個小貓似的。”
孫父在一旁,臉色微微一變,似是心口作痛,捂住了胸口。
他看向正埋頭吃飯的兒子孫紹,心中暗嘆:這傻小子,就知道吃!
倘若兄妹二人調換一番,女兒平安在家,兒子被綁,如今帶個洋妞回來,還送一堆禮物,那自己怕是夢里都要笑醒。
看著正埋頭干飯的孫紹,孫父開了口,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和催促:“孫紹,上海這幾天不太平,比安卡小姐要回去,你替你妹妹孫茹送送人家。”
孫紹抬起頭,嘴里塞滿了食物,一臉茫然地看著父母,似乎還沒從妹妹失而復得的喜悅中緩過神來。
“啊?哦哦,好的。”
他放下碗筷,起身道,
“比安卡小姐,我送你回去。”
比安卡點點頭,再次向二老道別:
“伯父、伯母,我走了。”
“好嘞,比安卡慢走,有空再來玩。”孫母熱情地回應,目送二人出門。
隨著房門輕輕關上,孫母立刻轉身,一把抓住孫茹的手,眼神灼灼地盯著她,語氣中帶著一絲興奮和期待:
“孫茹啊,你說你這洋人朋友上門,媽往后是要當丈母娘了呢,還是要當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