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演后來只從航空公司查到，朱藝格去了杭城，卻再也沒有打通電話。

他默默定了計劃，這個項目交付后，去杭城找朱藝格。

沈明磊死后，武能地產內部表面上風平浪靜，但暗地里早已人心浮動。

審計部門轟轟烈烈地查了一個多月，最終卻草草收場，連份正式的調查報告都沒發出來。

人事部象征性地調整了幾個部門架構，發了個“優化組織建設”的紅頭文件，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就是朱武能不想再查了。

陸演冷眼看著這一切，心里明鏡似的——地產公司都是一樣，查到最后全是一屁股爛賬，根本查不清楚。

而且，這些爛賬里，哪一筆沒沾上朱武能的影子？

除非，從總裁開始就全換成職業經理人，讓老板退居幕后。

但現實就是，老板當總裁的公司，最終出事兒時，受傷的只有老板——職業經理人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朱武能得為所有人兜底。

這件事塵埃落地后，穆春明居然奇跡般地醒了。

他頭上的傷口也已經完全愈合，在床上躺了幾日后，醫生說已經能下地了。

當得知沈明磊的死訊時，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后臉上浮現出一個古怪的表情——像是解脫，又像是茫然。

幾秒鐘后，他猛地打了幾個哆嗦，臉色瞬間慘白起來。

穆春明嘶啞著嗓子看向陸演，喉嚨里擠出幾個干澀的字眼：“他……是怎么死的？”

此時，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濃得刺鼻，窗外的陽光明明很亮，卻偏偏照不進來半分暖意。

陸演站在床尾，手指摩挲著兜里的打火機，一下，兩下——他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說。

沈明磊的事，牽扯了太多不敢公開的細節，甚至連他的死亡報告都寫得含混不清。“工地意外墜落“六個字，誰看了都覺得假，可誰也不敢追問。

陸演最終只是搖了搖頭，低聲道：“意外事故。”

穆春明的手指猛地攥緊了床單。

他盯著天花板，瞳孔像是蒙了一層霧，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動，卻沒再問什么。

從那之后，他仿佛變了一個人——再也沒提過沈明磊，甚至沒問過林若惜的去向。

護士送來餐食，他就機械地吞咽；醫生檢查傷口，他就沉默地配合。

陸演每周都來，但兩人之間的談話越來越少。

有時整間病房里只有儀器的滴答聲，偶爾夾雜著穆春明翻身時床墊的吱呀響。

直到某個周五的清晨，護士推開病房門時，發現床鋪疊得整整齊齊，角落里那只穆春明的舊行李箱不見了。

床頭柜上放著一封信，信封上用鋼筆潦草地寫著：【陸演親啟】。

陸演趕到時，信已經被護士長收進了抽屜。

他拆開那封連連信封都沒有的信，里面只有一行字：

“我回老家了，勿念。”

落款連日期都沒有。

......

這一天，陸演剛走出公司大門，手機就響了起來。

一看是老爹李光榮打來的，他趕緊接起來：“爸，啥事兒？“

電話那頭李光榮的聲音透著喜氣：“兒子啊，醫院剛才通知辦出院手續了！你媽吵著要回家看她那些花，說是再不去看看，恐怕就要被我給養死了。“

“行，我馬上過去。“陸演掛了電話，招手攔了輛出租車。

說到用車，雖然現在陸演手里也有錢了，每個月工資到手有七八萬，“喵了個咪”小游戲的分紅一個月下來能有七十多萬，但他明白不露富的道理。

特別是在地產圈子里，人人都伸著脖子盯著你看。

但凡你穿件兒與眾不同的衣服，都能被人討論幾天，更別說買車這種事兒了。

邱城雖然不是時常跟著自己，但在生活中，總能發現他的身影。

有時候，就連陸演都覺得，是不是這是重生者的金手指，隱藏在暗處的系統給自己默默配了個保鏢？

剛走進病房走廊，他就看見坐在長椅上的邱城。

“邱哥，真不用給你付錢嗎？你這天天守著我爸媽，我也真是謝謝你啊！”

邱城懶得理他，閉目養神。

緊接著，陸演就聞到一陣濃郁的藥香味兒。

推開病房門的瞬間，陸演直接傻了——整個病房跟特么藥材批發市場似的！

桌上堆滿了各種精美禮盒，最顯眼的是一株通體金黃、根須完整的老山參，光看品相起碼得有個百八十年。

旁邊還放著兩盒血燕窩，包裝上燙金的“特級“倆字閃得人眼疼。

“這...這是哪兒來的？“陸演舌頭都打結了。

李光榮正在收拾行李，頭也不抬地說：“就上午來的，一個黑眼圈跟熊貓似的劉經理，你應該認識吧？他說是給你媽補身子用。“

陸演心里咯噔一下。

劉俊忠！

總包的項目經理！

前些天剛婉拒了他的飯局，后面自己一直忙，也沒時間跟他們應酬，今天就直接殺到醫院來了？

他隨手打開一個錦盒，里面躺著三顆烏黑發亮的何首烏，上面還系著紅絲帶。

盒子里掉出一張名片，背面龍飛鳳舞寫著“一點心意，祝伯母早日康復“。

“爸，這些東西...“

“那劉經理可熱情了！“李光榮樂呵呵地打斷他，“非說跟你是過命的交情，還給我留了個電話號碼，說我們缺啥，就直接聯系他，千萬不用跟他客氣。“

陸演氣得直咬牙。

這特么哪是送補品？分明是往他懷里塞糖衣炮彈！

關鍵這炮彈也太特么貴了，這堆東西加起來少說值個......十來萬！

“小演啊，“張翠華突然從病床上探出頭，“你問問那個劉經理，咱家那幾盆蘭花死沒死？他要是順路的話......“

“媽！“陸演差點蹦起來，“人家是總包的項目經理！不是你家看花大爺！“

他剛要打電話罵人，突然瞥見床頭柜下層露出的塑料袋——那里面赫然是二十沓嶄新的百元大鈔！

陸演眼前一黑。

好家伙，這是補品加現金雙重暴擊啊！

劉俊忠這老狐貍，為了拉他上船，連“不能直接送現金“的行業潛規則都敢破！

“操！“陸演一拳砸在茶幾上，震得茶杯叮當響。

白天會議上劉俊忠還滿臉堆笑說“按規矩走流程“，晚上就敢直接把現金塞進老媽的病房里。這種土老板慣用的“見面禮“，他在前世見得多了。

就在這時，邱城的話幽幽在陸演耳邊響起：“柴老安排我來你身邊，就是等他們動手的，你不用緊張，他們送的東西，我心里都有數，正好二十萬——銀行標準捆扎，連指紋都懶得擦。”

陸演猛地回頭，后頸汗毛倒豎：“你們是反貪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