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焚書與坑儒
- 我在秦末騎砍無雙
- 新麓
- 2074字
- 2024-05-01 23:55:10
八月初二。
陳昭一行人走在濮陽街頭。
大概是昨夜驟雨的緣故,空氣清新而濕潤,只是夏日炎熱,道路上看不到什么水痕。
周遭的行人不少,大多都朝著同樣的方向匆匆涌去。
黑羔在身后嚷嚷開來:“陳庶長,您要采買什么東西,早早跟我們說不就好了,何必親自跑這么一趟?”
此行乃是前去城西的市集。
只不過出發(fā)得突然,像是一時興起,陳昭和張蒼都穿著樸素的衣裳,沒有佩戴玉石飾品。
他倆后面半步跟著黑羔和兩名士卒進行護衛(wèi),并未攜帶刀劍。
畢竟城內(nèi)秩序維持得不錯,如果出現(xiàn)混亂,差役大概一刻鐘就能趕到現(xiàn)場。
張蒼笑著解答:“是老夫和天明交談時,說想要收集些典籍書冊,這些東西可不好找,讓你們來代買,只怕會給坑了錢財去,買來的書冊中還錯漏頗多。
這還是因為在三河一帶,我才想著來碰碰運氣,如果在關中,那就更難找了。”
黑羔恍然:“那確實,從五年前出了那事開始,要是沒有門道,確實難在市集內(nèi)采買到典籍。”
一旁的陳昭微微瞇眼,自然是明白黑羔話里所指為何事。
始皇帝三十四年。
丞相李斯上書言:“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當家則力農(nóng)工,士則學習法令辟禁。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所不去者,醫(yī)藥卜筮種樹之書。”
始皇帝制曰:“可。”
李斯以諸生學習古代經(jīng)典,會非議當朝,迷惑百姓作亂的理由,要求收繳除了秦史官所記的史書,以及醫(yī)學、占卜、種地相關以外的典籍。
也就是說,民間不準私藏諸子百家相關的書冊,統(tǒng)統(tǒng)上交給當?shù)氐目な睾投嘉荆y(tǒng)一焚毀。
這項政令在關中執(zhí)行得相當徹底,作為御史,張蒼只能在官方的藏書室內(nèi)借閱典籍,不過他偷摸著取出幾本,帶回家去復刻,因為李斯師弟這層關系,別人對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不過這項政策,在關東執(zhí)行得就沒有那么徹底。
許多愛書的學者將珍貴的典籍藏在墻壁里,或者放在梁柱上,至于那些官吏前來,他們就把不怎么重要的雜書給交出去。
等到了始皇帝駕崩,二世繼位,這項政令便漸漸松弛,集市上也偶爾會出現(xiàn)書販。
陳昭揉了揉下巴,不由又想到另一件事。
后世提到焚書,往往會“坑儒”二字便會隨之脫口而出。
始皇帝焚書是確有其事,記載在《奏事》這本秦代官方史料中,后來司馬遷、班固撰寫史書,都是親自閱覽過其中的內(nèi)容,找到了相關的政令。
但坑儒便是子虛烏有。
史記上記載那些儒生,是“妖言以亂黔首”,按照秦代律法規(guī)定,“妖言”屬于罪名,可定死罪,但刑當用腰斬,并非坑殺,而遍數(shù)秦代法條與事例記載,死刑之中沒有“坑”。
而關于坑儒是否是“殺方士”,同樣有待商榷。
《史記》上記載的坑儒,是在始皇帝三十五年,眾多方術士中,徐福被指名道姓的譴責,結果兩年之后,始皇帝東巡,又在瑯琊臺與其相見,非但沒有將徐福關入監(jiān)牢,反而相談甚歡,聽從了對方的建議,下海射鯨。
至于側面佐證,比方漢文帝時期的賈誼,在《新書》《過秦論》中,數(shù)次抨擊秦始皇“焚書”之事,言其弊病,卻未提及過“坑儒”和“殺方士”。
至于“坑儒”一事從何而來,陳昭有著大概的猜想。
在《史記》之前,各處典籍、策論中未有“坑儒”或“殺方士”的記載。
而司馬遷著書,在事件記載模糊時,有時候會采取民間的言論。
恰漢初黃老學說興盛,方士為了給自己臉上貼金,未嘗不會編造一些受到暴秦迫害,然后敢于反抗的英勇事跡。
比方劉向的《說苑》,與《史記》差不多在同一時期成書,里面關于侯生的記載就相當離譜,說他是在受刑之前,指責秦法暴虐,國之將亡,把始皇帝辯得啞口無言,最終把他無奈釋放。
先不說侯生一個方士,有沒有能力辯贏始皇帝,就說他直接喊出“形已成矣,陛下坐而待亡耳!若陛下欲更之,能若堯與禹乎?”這話,始皇帝能放他離開?
當成故事來聽聽得了。
不過司馬遷將“坑方士”載于史冊時,肯定不會將這類扯淡的民間傳言照搬上去,而是修改了前因后果,順帶將其作為公子扶蘇去往上郡監(jiān)軍的原由。
這樣一來,顯得較為合理,以至于在后人眼中,成了“信史”。
陳昭不由嘆了口氣。
遍數(shù)歷史,又有多少真相掩蓋在迷霧當中,后人只能瞥見一角被涂抹修飾的假象。
不過他只感慨了一瞬,便重新將注意力放回現(xiàn)實。
自己這次前來集市,并不只是為了陪張蒼買書,更是為了對濮陽進行“實地考察”。
想要深入了解一地,那么坐在房間內(nèi)空想,看著收集上來的“數(shù)據(jù)”,是永遠無法得知最真實、最前沿的情況,唯有走到百姓中去,才能明白他們真正的需求。
離開滎陽這一路,陳昭路過各個縣城時,若得空閑,便會換上普通衣裳,走街竄巷,查勘當?shù)厍闆r。
各地糧價、布價等日用品價格保持在什么水準,他都在回營后記錄于冊。
至于那些某些藏在百姓心底,引而不發(fā)的積怨,陳昭同樣是默默記住。
“前面就是集市了。”黑羔指道,“我們前日就是在這采買的牛羊、酒水。”
陳昭聞聲,放眼看去,前邊景象好生熱鬧。
擔柴的、賣布的、代磨刀斧的、吆喝貨物的……
至于街道兩側,一間間商鋪都開著大門,前來采買的百姓從中進進出出。
圍城持續(xù)了大半月之久,但戰(zhàn)火并未蔓延至城內(nèi),而生活還在繼續(xù),家中缺少的柴米油鹽,需要來市集內(nèi)置辦。
他莫名想到陽武縣遇到的那位老者。
“總是要種地的嘛。”陳昭輕輕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