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推開防火門，看著對她舉起消防斧的我。

“你他媽的是不是有病，防火門你敲個屁啊你！”

“我聽見你在打電話，怕聽到你的隱私，這在美國是不禮貌的……”

“打住打住。”我無奈道，“美女，這是在中國，你能不能不要張口閉口就是你的美利堅，您都離開美利堅多少年了，你能不能接地氣點兒，入鄉隨俗一下？”

張雪的性格倒是爽快，被我數落了一番以后不但沒有像一般女人那樣揚長而去，反而直接給我道歉了。

“這次是我錯了，你的建議我會采納的。哦，我想起來了……”她把胸口兩顆扣子扣了起來，“入鄉隨俗，我記得這在中國也是不雅的事吧？你看，我能學的很快……”

我真想給自己兩巴掌，這妞把自己渾身上下唯一的優點給遮住了。

“額……這個嘛，其實這是美帝國主義的好傳統，我覺得你還是可以繼續保持下去。”

“別和我逗貧嘴了，我知道你們這些男人心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走吧，陪我去看音樂劇，我會給你一些你想要的。”

張雪挽起我的手腕，摟進懷里，這妞倒是一點都不介意，反而把我是弄得一愣一愣的。美帝回來的洋妞就是豪放，不用我假裝去蹭她，她自己反過來蹭我，弄得我腳步都亂了，好幾次自己左腳踩右腳，而且我發現她是故意的，一直在一邊偷笑。

想起張雪跟我說的話，我心里瘋狂咽口水，給一些我想要的，她真的知道我要什么嗎？

張雪為什么忽然請我看戲，以前她對我根本都不正眼瞧——我在她手底下的業績不好，也不會托馬屁，還經常會偷看她的胸，她連獎金都不會多發給我過，更別說請我看戲了。

難道真的忽然擁有了一雙慧眼，發現了哥的帥氣？對我陷入了愛河嗎？

“行，今天我就陪你去一趟。既然你請我看戲，我就請你吃飯吧，東街口有一家涮羊肉不錯，保證是你在美帝沒嘗過的美味。”

張雪很大方，笑著道：“好啊，沒想到你還挺紳士的。”

東街口涮羊肉是一對北方夫婦開的，標準的BJ口味，肉新鮮，量也給的特別足，來吃的人很多。今天周五，現在正是飯點兒，門口排起了長隊。

我走了個后門，讓老板給我插了個隊。老板娘看見張雪，開心得不行，非要給我們加兩個菜。

“好啊，小秦你終于又找到女朋友了。這丫頭長得太漂亮了！”

我解釋了好幾遍，老板娘就是不聽，還怪我太不爺們兒了，然后給我們安排了一個特安靜的角落，讓我倆坐著好好聊。

“我上大學的時候就來這兒吃，這兒的老板和我認識好多年了。他們倆夫妻人特別好，就是有些熱情過度，你可別介意。”

“不會，我們倆這樣出來，確實很像男女朋友。我倒是很羨慕你有這么多好朋友。”

張雪是標準的美女，大眼睛小臉蛋，皮膚雪白，烈焰紅唇，即使放在明星里也絲毫不遜色，往這煙火氣十足的火鍋店里一坐，也像仙女下凡一樣，艷光四射，不少人都朝這兒看過來。張雪一點兒也不扭捏，挺直了身體讓他們看。

我嘆了口氣，無奈地笑道：“美女領導，我來開門見山說吧，你今天一定不會是為了和我拉近員工關系吧。要不然我穿著這件總價五十的T恤，你也不會無視了。說吧，是不是看完那場音樂劇你就要把我踢出團隊了？你有話直說吧，再在這兒做下去，那些色狼快把你像這些涮羊肉一樣扒光了涮了。”

其實我在李家村的時候就做好了回來就被開除的準備，只是沒想到公司里的人都說著奇怪的話，完全沒有讓我辭職的意思，還很同情我，一個勁兒地讓我不要太難過。

本來我還有些提心吊膽的，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可張雪要是把我開掉了，我反而覺得正常了。

“你怎么在這兒？小秦，是你？！”

張雪正要說話，被我們身后傳來的一個聲音打斷，我一回頭就看見殯儀館的大黃牙。

“大叔，這么巧，你那衣服送回去了沒？咱倆還真有緣分，來坐下一起吃一筷子。”

我們桌子上還沒上鍋，干溜溜的什么都沒有，我本來就是一句客氣話，沒想到他真的拉了張塑料凳過來坐了下來。這下尷尬了，我看了一眼張雪，張雪皺著眉頭，但是沒發作。

我正想著怎么把這老燈泡給弄走，大黃牙卻說：“你們倆認識啊？真的巧了。”

這話倒把我說糊涂了，我問：“你們倆認識？”

“算不上認識吧，這幾天常見。姑娘，那衣服真的不能給你，那衣服邪門得很。”

“什么衣服？！”

張雪長嘆了一口氣，為難道：“你今天有沒有收到一件衣服？”

“那衣服是你寄給我的？！你，你給我寄死人衣服干嘛？”

“你帶來沒有？”

“那是死人衣服，我帶來干嘛，我已經還給大叔了。我還說你帶我去看什么音樂劇呢，你是算準了我來不及回家拿衣服，只能帶上你寄過來的那件衣服吧。失陪了。”

我的心涼透了，本來以為張雪約我出來，是看中了我英俊的臉，沒想到原來是這個原因。這已經是我第二次被女人給耍了，周曉琳的傷疤剛好，我就忘了疼了。

我抽出兩張一百的放在桌子上，站起來準備走了。

“我就不送你回家了，路上小心。”

“等等，秦征，你聽我解釋一下好嗎？”

張雪抓著我的胳膊，可憐兮兮地看著我，本來她就扎眼，不少人都看著我們，現在看見這一幕，儼然好像我是個拋棄了她的渣男。

而且，我站著，她坐著。媽的，美女真是一種犯規的生物。

“好吧。”我重新坐了下來，這時候老板娘來上火鍋，給我送了好幾碟肉，可惜我現在一點兒胃口都沒有，張雪也沒胃口吃，都便宜了大黃牙了。

“看來你知道馬得利的故事了。但是這件衣服一開始不是馬得利的，他原來的主人叫張宏斌，是我的爸爸。他是個美籍華人，這件是他和我媽媽結婚時穿的禮服西裝。我從國外回中國，就是為了找這件衣服。”

張宏斌是華爾街的投資人，同時還有個身份是神秘事件愛好者。

不只是咱們中國有鬧鬼這種事兒，美帝對此也不新鮮，可以說有人的地方就有鬼，這件事兒上，天下同此涼熱。

二十年前，張宏斌的妻子，也就是張雪的母親因罹患乳腺癌離世，張宏斌大受刺激，開始更加瘋狂地癡迷神秘事件，把自己的所有財產交給信托基金打理，自己飛往全世界各地去搜集神秘事件。

“我們家在加利福尼亞，那是個陽光很充沛的地方。在我童年的記憶里，我們加又大又亮，但大學畢業回后，我卻被我家的樣子驚呆了，我們加變得像是鬼窟一樣，一點兒光也照不進來。Daddy穿著新婚禮服，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家里都是他收集來的廢物和怪東西，有動物的骨頭，還有一些奇怪的顏料，屋子里很臭，可他不準我拉窗簾，也不準我請人來打掃。”

“你爸是不是年紀太大了，有點老年癡呆了？”我問，“不好意思，我說話比較直接。”

“不，他很清醒，我帶他去看過家庭醫生，他的身體很正常。我覺得他當時是在進行一種黑魔法，靈魂召喚，類似與中國的招魂。他太思念我母親了，母親死后十幾年，Daddy一直在研究黑魔法，他想要把Mummy帶回來。”

“雖然行為很傻，但是這份感情會很真誠的。那和這衣服又有什么關系？”

“從我研究生畢業的那年起，他就一直穿著這件西裝。這是一件很高級的西裝，你看著袖口的材料和剪裁，我父親只有出席重要場合才會穿的。但那天我回家，他穿著這件光線靚麗的西裝，站在家里一定垃圾中間，我忽然覺得，Daddy的靈魂已經不在了，或者的是這件衣服。

不是我聳人聽聞，從那時起，Daddy就已經不記得我了。我喊他，他也不理我，就好像我是個陌生人一樣。我去找醫生，醫生說他沒事，所有的體檢都是正常的。”

張雪實在沒辦法，就只好去求助當地的教會。

她自己不信教，更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當時她下了很大的決心。

“神父來家里做了驅魔儀式，還跟我說這件衣服上有問題。我讓神父把衣服帶回教堂去燒掉，可神父卻不同意，說這么骯臟的東西不能進圣潔的教堂。為了讓Daddy盡快恢復，我讓西蒙醫生改變了他的心臟病藥方，把藥片都換成了安定。晚上，我把衣服從他身上脫了下來，你簡直無法想象，那件衣服好像和他的身體長在了一起似的——對了，Daddy竟然會貼身穿西裝，他以前絕不會這么邋遢，在Mummy還活著的時候，他是我們小鎮上遠近聞名的帥哥。總之，我把西裝費勁了力氣從Daddy身上弄了下來。”

“你當時怎么沒燒掉？”

“我想第二天燒掉的，而且我沒想到這衣服會有這么大的問題。”張雪臉色蒼白，好像看見了什么很恐怖的東西。

“所以我把衣服放在了自己的房間里，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覺有人站在我的床頭，嚇得我拔是了槍。

但是，當我打開燈的時候，我才發現那個黑人影就是Daddy。他在偷偷穿放在我房間里的西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