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明雄望著幽藍色的光，他說道，“我有些后悔。”

錄音筆里的存在問道，“我的眼，你后悔什么？是后悔進入這里了嗎？”

柯明雄搖了搖頭，他說道，“要說后悔進入這里可能也有一點，我本應該想到‘1162_幻’這樣一座嘗試探索虛幻的競技場，一定會耗費大量能源。”

“我們在地面上的時候，既沒有看到太陽能電池板，也沒有看到風力發電機，就應該想到這里應當是使用核動力在發電。”

“這座試驗場選擇設置在海邊，可能就是為了解決核電發電的散熱問題。”

“不過，我主要后悔的還是沒有家中常備一枚蓋革計數器，如果有了那個東西的話，我們一旦進入到輻射過量的地方，就能聽到提示音了。”

錄音筆聽到這里竟然有核電，它的聲音都有些積極了起來。

它說道，“我的眼，這里有核電的話，我是不是可以嘗一嘗核電的味道呀？”

柯明雄望著幽藍的環境光，他說道，“我能理解你想要嘗試新口味電能的想法，但是我也想要你理解我，我和蘇珊還只是凡人的血肉之軀，我們的身體應當接受不了電離輻射的直接照射。”

蘇珊扯了扯柯明雄的手問道，“哥哥，蓋革計數器是什么呀？”

柯明雄回答道，“蓋革計數器就是一種用來測量電離輻射的機器，只要它檢測到了電離輻射，就會發出‘嘎達、嘎達’的響聲，如果電離輻射濃度越高，它發出的嘎達嘎達的聲音也就越密集。”

“電離輻射是什么呢？”小女孩蘇珊問道。

柯明雄回答道，“輻射分兩種，一種是電離輻射，一種是非電離輻射。”

“像是我們照太陽的時候，我們能夠看清周圍的事物，這就是太陽帶來的可見光輻射，而我們在太陽的照射下，也會感覺到的熱，這就是太陽帶來的熱輻射。”

“而我們此刻所看到的幽藍的光，它倒是不一定有輻射，但是我們最下方發光的源頭，那里正在通過核裂變產生電能，而在核裂變的過程中，就會釋放出巨量的電離輻射。”

“無論是我們這樣的血肉之軀，還是錄音筆小姐的硅基身子，我們如果暴露在高強度的電離輻射之中，我們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可惜的是，電離輻射看不見摸不著，這座試驗場的活人已經消失了有段時間了，我們不知道這里的核電站，是否在正常運轉，沒有電離輻射泄露出來。”

蘇珊聽著柯明雄的話，她說道，“哥哥，這樣來說的話，就是電離輻射是一種會危害身體的能量唄。”

“我們的感官雖然感受不到，但是……”蘇珊看向了懷中的嫩枝，她說道，“如果想要檢測有害物質的話，我想它能夠做到。”

柯明雄知道那顆參天大樹擁有的種種神奇能力，他每到黃昏的時候，也可以選擇進入參天大樹之中，成為一個植物般的神祇。

“可是，”柯明雄說道，“這里好像沒有土，這里沒有營養的話，它攝取不到能量的話，有些難吧。”

蘇珊小聲的提醒道，“哥哥，嫩枝的根現在還扎在地面上的土里呢。”

“嗯？”柯明雄有些奇怪。

蘇珊說道，“我們身上還纏繞著藤蔓不是嗎？藤蔓生長的能量，就來自于它扎根于土中汲取到的能量呀。我們這一路上，雖然進入燈塔之后一直在向下，可是嫩枝的根還在地面上的沙土里呢。”

“雖然嫩枝告訴我說，這里的土地很貧瘠，但是它還是在努力的攝取養分呢。”

柯明雄說道，“既然這樣的話，就麻煩它一下吧。”

“好！~”蘇珊與嫩枝低聲細語。

盡管蘇珊也不知道電離輻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但是既然哥哥說那東西對于生命體是有害的，那只要讓嫩枝探測它能夠探測到的有害物質應該就可以了吧。

嫩枝聽著蘇珊的話，開始生長出了一些奇怪的葉片。

這些葉片與其說是樹葉的模樣，不如說長得更像是某種天線。

蘇珊問到柯明雄，“哥哥，那個哥哥計數器它的聲音是什么樣的呀？”

“是蓋革計數器。”柯明雄糾正道，他說道，“蓋革計數器的聲音是‘嘎答、嘎答’。”

蘇珊想了想，她用自己的后腳跟磕在地面上。

她腳上的小皮鞋，與不知道什么材質的地面發出了碰撞的聲音。

“嗑噠、嗑噠。”

她的腳下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她嘴上說道，“哥哥，小嫩枝已經在探測這里有害的物質了，它將那有害物質的信號放大了一百倍。”

“它告訴我說，我們現在還處在安全的范圍，大約我們現在的環境中的有害物質濃度真的大上了一百倍，才對我們會產生危害。”

“嗯嗯。”柯明雄點了點頭。

他說道，“既然我們是安全的，那我們就在這里繼續探索一下吧。”

“我們先不著急望下去。”

“如果我沒有想錯的話，這里應當會有一個或者數個硬件機房。”

“我們如果找到硬件機房的話，我想我們有機會能夠通過外部手段，來解決我在‘幻’內部的困局。”

“怎么解決？”錄音筆里的存在問道。

柯明雄回答道，“很簡單，我們只要給那些機器斷電就好了。我們把硬件斷電了，它們的虛擬空間也就無法維系下去了。而被困在那里頭的我，也自然就被解救了。”

“我的眼，你還真是粗暴呢。”錄音筆里的存在說道。

柯明雄說道，“這是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復雜的方法我也想不到，既然有簡單直接的方法，那就用簡單直接的方法好了。”

柯明雄的話音剛落，他就聽到了隱約之中，有什么東西在動。

柯明雄問到錄音筆，“你有聽到什么聲音嗎？我剛剛感覺到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動。”

錄音筆里的存在說道，“聽到了。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在動了。”

“我的眼，你剛剛的話，應該嚇壞了那些一直在監控我們的家伙。”

“它們現在操縱著機械的身軀監控我們如此有恃無恐，靠的不就是他們不害怕監控設備的隕落。因為它們的本體，都在這里的實驗場里嘛。”

柯明雄說道，“那正好嚇一嚇它們。”

柯明雄說道，“我們現在所處的區域，應當是這座試驗場的核心區域。不光是能運在這里，它們的核心運行模塊應該也在這里。”

“既然都在這里的話……”

柯明雄說道，“它們想要在這里自由活動的可能性就不大。我想哪怕是這座試驗場的設計者。也不會真的放心這些‘虛擬世界的居民’，自由給予它們在核心區域活動的能力。”

“甚至……”

“我覺得對于這里的實驗者來說，那些進入到虛擬空間，成為虛擬居民的人們。”

“應該已經失去了作為人的資格。”

“在實驗者的眼中，它們只是實驗對象而已。”

錄音筆里的存在說道，“我的眼，你這樣說會不會太無情了？”

柯明雄反問道，“很無情嗎？沒有吧。”

柯明雄說道，“實驗就是這樣。我們在上一座實驗場的時候，實驗場里的那些存在，好像也沒有被當做人呢。”

錄音筆聽到這里嘆息了一聲。

它說道，“為什么會這樣？我們明明都是活生生的人，為什么就會這樣呢？”

柯明雄說道，“我們其實都與正常的人類有一點點差異。比如說放在一個月前，你光是在錄音筆里這一點，就很少會有人把你當做人類。”

“當然了，現在把你當做人類的人也不錯，除了我之外，大約只有蘇珊和程菲了。”

“不過那是因為我們現在認識的人類，就只有這些罷了。”

“可和還存在八十億人的時候，完全不是一個情況。”

柯明雄繼續說道，“實驗對象和實驗者的關系就是這樣。哪怕就是雙方都是狹義上的純種人類。哪怕是藥物的臨床試驗，互相之間，都會漸漸地不把對方當人。”

“對于研究者來說，他們不在乎對方是不是人，他們只在乎收集游戲數據。”

“而對于被研究來說，他們可能根本不知道他們是實驗者。”

“據說曾經在某個國家，有一群人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注射了病毒，并且被暗中研究了數年。”

錄音筆聽到了柯明雄的話，它說道，“明明都是人類，為什么互相之間對彼此都這么殘忍呢？”

柯明雄說道，“是啊，明明都是人類，為什么互相這么殘忍呢？”

他說道，“我也曾經想過這個問題，我當時想到的答案就是，可能是因為這個世界上的人太多了吧。我當時就在想，如果這個世界之上的人類變少了的話，是不是就可以世界和平了嗎？”

錄音筆里的存在說道，“我的眼，現在你的想法成真了呢。世界上的人類真的變得很少很少了，所以……你的世界和平的愿望成真了么？”

柯明雄搖了搖頭，他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確定。”

“如果世界真的和平了的話，我們就不應該是以這種方式進入這座試驗場，我們就不會在討論如何消滅這里的被實驗者的時候，它們驚慌失措弄出那么大的動靜。”

錄音筆里的存在說道，“我的眼，有沒有那么一種可能。這里的人覺得它們活得好好的。而我們才是來勢洶洶的不速之客呢？”

柯明雄點了點頭，他說道，“當然有這個可能。”

柯明雄說道，“不過，我們也沒有必要從別人的角度來思考問題。”

柯明雄說道，“我們能夠過好我們自己的日子，已經是非常難能可貴的事情了。”

他說道，“既然我的意識被困在了這里，我自然要讓我得到解脫。”

“另外，”柯明雄說道，“錄音筆小姐，你難道不覺得它們能夠操控電子設備，某種意義上和你的狀態差不多嗎？”

“我想如果我們將這里研究透徹，你也是能夠得到好處的。”

“是誒！”錄音筆小姐這才反應過來。

它的揚聲器振動道，“我的眼，你說得對！我們只要管好我們自己就好了！”

“我們要過好我們的日子！我們要將這里研究透徹！”

蘇珊瞪大了眼睛盯著“變聲期”的錄音筆小姐。

她從未想到竟然有人的想法會轉變的如此之快。

柯明雄看向了蘇珊，他說道，“好了，我們已經做好了思想上的統一，那就讓我們來探索一下這里的具體情況吧。”

柯明雄一行人沿著檢修樓梯走著。

這些檢修樓梯四通八達，像是一座立體迷宮，或者是一座鋼鐵蟻穴一般。

柯明雄根據著直覺隨意走著。

他知道這里是核心區，無論他們看到了什么，應當都是珍貴的東西。

他們就這樣行走著。

柯明雄一行人走出了一個彎道，視野豁然開朗。

柯明雄聽到了工業風扇暴力的“嗡嗡聲”，他看到了無數的指示燈在整整齊齊的閃爍。

蘇珊看到了無數類似于嫩枝藤蔓一樣的線纜上上下下的生長著。

錄音筆猛然聽到這么大的噪音，它趕緊提示道，“我的眼，我們好像遇到麻煩了！”

柯明雄安撫到錄音筆，他說道，“我們應該沒有遇到麻煩，我們應該到了這座試驗場的服務器農場了。”

他說道，“我們聽到的聲音，是這里散熱風扇的聲音。”

蘇珊望著那些在臺架上一排又一排閃爍著提示燈的機器，她問到，“哥哥，這里應該很熱的呀，但是為什么感覺有些涼快呢？”

柯明雄說道，“這里的機器確實會產生大量的熱量，但是這里應該安裝了空調來降溫。”

柯明雄抬起頭，他看到了結著冰霜的管路。

他說道，“蘇珊抬頭，你看看你頭上的那些管子。”

蘇珊抬起頭，她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官道。

她說道，“哥哥，這里看起來好神奇呀。”

柯明雄說道，“這里確實看起來很神奇。每一座試驗場，看起來都是人類的杰作呢。”

“不過，可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