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水霧的側窗玻璃上,有一張“臉”。
這不是一個實在的臉,而是一個抽象的臉。
它看起來像臉,因為它有一個類似于臉的輪廓,它有著類似于五官的水漬。
柯明雄冷靜的看著那塊水漬,他問到蘇珊,“蘇珊害怕了嗎?”
“嗯。”蘇珊連連點頭。
柯明雄問道,“蘇珊可以說一下為什么害怕嗎?”
蘇珊說道,“因為……那像是一張臉,哥哥……你難道不害怕嗎?”
柯明雄望著那張由水漬組成的臉。
他沒有去看這張臉的全貌,而是只盯住了一個細節去看。
那細節脫離了全貌之后,就不再具有那種魔力了。
柯明雄伸出手,他的手觸碰在了濕冷的玻璃之上。
他輕輕一抹。
柯明雄與蘇珊說道,“現在還害怕了嗎?”
蘇珊望著因為柯明雄隨意一抹,而面目全非的水漬。
她搖了搖頭說道,“哥哥,我不怕了。”
她此刻好奇的看著那一片水漬,她問到,“哥哥,蘇珊為什么會害怕剛剛那一片水漬呀?”
柯明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道,“因為我們的頭腦,因為我們的思想。”
柯明雄說道,“如果我們將我們的意識客觀來看的話,我們的意識本身就是在大腦這個硬件之上訓練出來的‘人工智能’。”
“我們看到了一萬張人臉,我們在鏡子中看到了我們自己,我們就知道這個人臉就是人類,就是我們自己。”
“我們下一次,只要看到了類似的特征,就會立即意識到這是一個人的臉,是我們的同類。”
“理論上來說,這是一件好事,好像不會有什么問題。”
“但是問題就在于我們看到了人臉過多之后,我們對于人臉的認知過擬合了。”
“我們只要看到類似人臉,擁有一點點特征的事物,我們就會想到人臉。”
“比如說天上的云彩,地上的陰影,還有剛才窗子上的水漬。”
柯明雄說道,“但是這個時候又有一個問題了。”
“那就是如果我們看到的一個‘人臉’,又像又不像,我們這個時候就會陷入到恐懼之中了。”
蘇珊聽到這里她說道,“所以蘇珊感受到害怕,不是蘇珊的問題嗎?那……哥哥又是怎么不害怕的呢?”
柯明雄說道,“哥哥不害怕的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因為哥哥放棄了看那一整片水漬,只看其中的一點點。”
“不去看它的整體之后,它就不再像是一張臉了。這個時候,只要把它抹掉就行了。”
“不過……”
柯明雄說到這里,語氣稍微頓了一下。
他說道,“我剛剛這種方法,很可能很快就不管用了。”
蘇珊問道,“為什么呀?哥哥?”
柯明雄望著車窗之上一張又一張水漬組成的臉龐。
他看著這些臉龐之上,流下的那一條條水漬。
他說道,“這里知道我們面對一張臉的時候,能夠輕松破壞那種恐怖的氛圍,所以它們就搞出了很多臉出來。”
“大臉之中套著小臉,哪怕我們只看一張臉的一部分,也是能看到一張完整的臉,也是能夠感到恐懼的。”
蘇珊抬起頭,看向了車窗的位置。
她果然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水漬之臉。
這些臉沒有絲毫規律的擁擠在一起。
蘇珊雖然沒有看過什么具有教宗意味的故事,但是小小一只的她,看到眼前這一幕,還是覺得這是一幕地獄繪景。
蘇珊問道,“哥哥,我們該怎么辦呢?”
柯明雄說道,“好辦。”
他走到了中控臺前,按下了幾個按鈕。
車內的風忽然大了起來。
大量的冷風吹在玻璃上,將白霧帶來的水汽吹散了,那一張又一張的臉漸漸變淡逐漸消失。
蘇珊的小心臟剛剛落回肚子里的時候,錄音筆里的存在提示道,“我的眼,小蘇珊,有新的東西來了。”
“新東西來了?”蘇珊聽到這里她又緊張了起來。
柯明雄倒是一點都沒有緊張。
他冷靜的向錄音筆詢問道,“大概是什么樣子的東西呢?”
錄音筆的提示燈閃爍的速度很快,它的硬質硅膠的外殼在車內的寒風之中發散著熱量。
它說道,“我知道了,我的眼。”
它說道,“是聲音很大的東西。”
“聲音很大?”柯明雄重復著。
他重復著的時候,他聽到了中巴車上傳來了一下又一下的悶響。
“咚。”
“咚。”
“咚。”
柯明雄抬起頭去,他透過中巴車小小的天窗,他看到了一只手。
或者說,那不是手,那只是一個手印。
手印的大小也不大,比正常人要小,甚至比蘇珊還要小,就好像是一個懵懂的空氣嬰兒,在中巴車上爬而已。
柯明雄詢問到錄音筆,“你聽到的是不是哭聲?”
錄音筆之內的存在說道,“好像,像是哭聲呢。只不過,和正常的哭聲不一樣。”
柯明雄提醒它說道,“你實際上沒有聽過正常的哭聲。”
“是哦。”錄音筆可能是因為沒有視覺,所以她沒有那么緊張。
它說道,“我的眼,小蘇珊的心跳速度有點快呢,你要照顧好她呀。”
柯明雄說道,“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柯明雄說完蹲下身子。
他和蘇珊的身上已經穿好了防護服。
他與蘇珊雙目平視,她說道,“蘇珊,還記得我們穿越迷霧街道的那一天么?”
蘇珊點了點頭,她說道,“哥哥,我記得。”
柯明雄說道,“那我們一會手牽著手,就像是那天時候一樣,我們走入到燈塔之中怎么樣?”
“嗯……”蘇珊答應了。
柯明雄繼續說道,“無論我們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害怕,無論我們遇到了什么都不要心慌,哥哥一直會在你身邊的。”
錄音筆里的聲音問道,“我的眼,這樣的情況出去好嗎?”
柯明雄說道,“我覺得出去更好。既然一切怪異的現象是這個燈塔提供給我們的,我們就要面對它。”
“你不會是想讓我把蘇珊留在中巴車里吧?”
“我和你說,我看過無數恐怖電影,恐怖發生的時候,就是一行人分開的時候。”
他說道,“放心吧,只要我們在一起,我們就不會有事情的。”
“嗯。”錄音筆的揚聲器答道,它這個時候說了一句話。
它說道,“我的眼,我想起來了,我好像不是從來沒做過夢,我好像做過夢,做過和現在類似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