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明雄久違的開始尋找睡覺的感覺。

不知何時開始，他變成了一個睡覺困難戶。

明明好像沒有什么事情需要他擔心。

可是他只要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就不由得開始覺得焦慮。

先從輾轉反側開始，后是按捺不住掏出手機的心。

最終折騰到眼睛都往出淌眼淚了，才終于在迷迷糊糊中勉強睡著。

他最近倒是把刷手機的習慣戒了，倒不是他的自制力強，而是原本手機是一個連接著龐大信息流的入口，如今成為了一座孤島。

這就好像是他已經進化出了一個額外的器官，末日來臨之后，這個器官先是退化，再到瀕臨徹底壞死。

柯明雄躺平的胸前擺放著外表方方正正的錄音筆。

它隨著柯明雄胸腔均勻的吸氣和呼氣上下起伏。

它也在尋找著睡覺的狀態，雖然她依舊不明白什么是睡覺。

整臺中巴車里，如今唯一還在站立的存在，只有程菲了。

閉著眼睛的雙眼不知不覺就想到了程菲。

他心中想道，“也不知道她這么多天一直沒睡覺困不困，而且……我好像也沒有看到她眨過眼呢，也不知道她的眼睛干不干。”

各種亂糟糟的想法在柯明雄的腦中流轉。

盡管躺著的座位還算舒服，氣溫也剛剛好，可是他無論如何就是睡不著。

“好羨慕蘇珊啊……”

柯明雄腦子里如此想到，他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他胸前的錄音筆，向下滑落翻滾。

錄音筆的揚聲器傳出來很微小的詢問聲，“我的眼，你睡著了嗎？”

“當然沒有。”柯明雄回復道，“如果我睡覺了還能站起來的話，那叫做夢游?！?

錄音筆的揚聲器播放道，“我的眼，我也沒睡著呢?！?

“我努力的想要睡覺，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睡覺。”

“我本以為你已經睡著了呢，你沒睡著，我稍微開心了一點呢。至少我們在睡不著這一點上，還是有共同點的嘛?！?

柯明雄說道，“這可不是什么共同點。失眠可是一種病。如果一個人長時間不睡覺，他的情緒就會崩潰，反應能力也會變慢?！?

“漸漸就會變得和一具行尸走肉沒有什么區別?！?

錄音筆聽到了柯明雄的話，它說道，“可是我感覺我的眼你很正常呀，你現在的情緒就很穩定呀?！?

“不過……”錄音筆里的存在好像很擅長思維發散，她說道，“我的眼，倒是你說長時間不睡覺，反應能力會變慢。”

“這么說的話……你說我們遇到的喪尸，會不會就是太長時間不睡覺，腦子變慢的人呢？”

柯明雄聞言側過頭，望著中巴車側窗外的人形倉鼠。

“好像確實沒有見過祂們睡覺?！笨旅餍坂哉Z道，“如果祂們真的是因為失眠太多，而成為了喪尸的話。那我們是不是找一些安眠藥，喂他們吃下去，他們就能變成正常人了呢？”

柯明雄摸了摸下巴，他說道，“這是一個有趣的實驗呀。我看過的所有喪尸作品里，好像喪尸都不會睡覺呢?！?

錄音筆的提示燈閃爍了兩下，它說道，“可是……如果睡不著的都是喪尸的話……”

“我的眼，我們都睡不著，豈不是我們也是喪尸?！?

“有可能哦！”柯明雄擺出張牙舞爪的姿勢，他嘴里發出奇怪的聲音，“嗷嗚嗷嗚，我是喪尸，我要吃了你。”

“哈哈哈哈！我的眼，你別逗我笑。我現在的身體只是一個錄音筆，錄音筆怎么能吃呢？”錄音筆里的存在如此說道。

柯明雄笑著說道，“確實，你硬硬的，硌牙，不好吃。”

柯明雄臉上的笑容緩慢的落了下去。

他說道，“如果一直不睡覺的話，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可能。”

“什么可能呢？”錄音筆詢問道。

柯明雄說道，“我從未聽說過有人在睡夢之中的時候還會再一次睡著，至少我沒有過這樣的經歷?！?

“也就是說……”

“我們很有可能就在睡夢之中。”

“唔……是有可能這樣……”錄音筆里的存在回復道，“可是，這樣的假設應該能夠有辦法確認的吧。”

“我的眼，你有什么辦法確認嗎？”

柯明雄說道，“有倒是有。傳說一個人如果是在睡夢中的話，是不能夠感受到疼痛的。”

“哪怕遇到了像是踏空臺階這種不會造成實質性傷害的夢，都會立即驚醒?！?

“所以……”

柯明雄說道，“只要我把我自己弄疼的話，應該就能確認我們是不是在夢中了。”

“那……我的眼，你要弄疼你自己嗎？”

柯明雄說道，“不，我不想弄疼我自己。”

“因為……”

他說道，“我怕疼?！?

錄音筆說道，“這樣的話……如果我能夠感受到疼就好了，可以用我來實驗?！?

柯明雄說道，“也不用那么麻煩。”

他提起褲腿，他說道，“雖然我不想為了驗證一個猜想，而弄疼自己。”

“但是我的腿上還有一個沒有完全愈合的傷口?！?

“只要給這里換藥的話……”

柯明雄解開紗布系成的結，他一層又一層的解開紗布。

越是快到最底層的時候，他的動作越輕柔。

他說道，“傷口恢復的不錯，我已經看到了鮮嫩的肉芽了。”

“我現在就要驗證我們是不是在夢中了?！?

柯明雄用力的扯動了一下黏在愈合傷口上的紗布，這種行為就像是蜜蠟褪毛一般，需要的就是一個快準狠。

紗布剛扯掉的那一瞬間，柯明雄還沒有感受到疼痛。

過了一秒鐘，劇烈的疼痛從他腿部傳來。

還好他提前嘴里含了一卷沒有用過的無菌紗布，不然他得疼得像是湯姆貓一樣吱哇亂叫。

他握著錄音筆的手，都青筋暴起。

他說道，“我確定了我們不是在夢中?！?

“不過，在這個就連細菌和病毒都死去的末世之中，再包扎著繃帶也沒有什么必要了?！?

柯明雄說道，“我們能說話，我們能行動，我們不是喪尸。”

“至于我們為什么不會睡覺，我想只要我們一直活著，終能夠探索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