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秦不苦還沒用膳，房門便被砰砰敲響了。

“大牛，你怎么來了”

“圣僧”，大牛神色扭捏，那么大一漢子，居然有害羞的樣子，“圣僧，那藥您還有沒有啊”

秦不苦聞言楞住了，說不出來什么感覺，但看著大牛一臉希冀的樣子，還是給了他一粒藥丸。

大牛千恩萬謝的走了，秦不苦看著他的背影久久不語。

……

“圣僧，該出發了”，延陵走過來輕聲說道。

這個延陵自從昨天被小小的“點撥”了一下之后，感覺老實了很多，姿態擺得很足，說話的語氣神態里也沒有了那種隱隱的高人一等。

“倒是能屈能伸，有點東西”，秦不苦在心里點評道。

“那就走吧”

延陵從莊子里牽了兩匹似馬非馬的異獸出來。

“圣僧，那湖距離此處一百余里，還是帶個腳力吧”

秦不苦自然用不上這種東西，但他喊上延陵本就是有其他目的，否則自己直接駕云過去豈不是更快，因此也沒有拒絕。

“七娘可是此地人士？”

“我也不知，我跟隨七娘時，她已搬來此處了，下人不好打聽主人的來歷，因此只知道她背景非一般人”

“她是何時變成這樣的？”，秦不苦問道。

“圣僧，是何意？是說七娘的病嗎？”，延陵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問道。

秦不苦不打算給他面子，“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莊子里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我的眼睛，你是聰明人，我是什么意思你能不知道？”

延陵不說話，秦不苦也不催，他有意看看延陵的反應。

過了許久，延陵長嘆一聲，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原本的七娘天真爛漫，對世間萬物都充滿了愛，但她得的這種怪病，必須時常去那泉水里洗一洗才可壓制一段時日，即使如此，這病還是影響了她，把她變成了如今的這幅模樣”

延陵的聲音從平淡轉為激昂，然后又轉為痛苦和無奈。

“其實，我一直知道，她昨晚去了大牛那里，這些年來，莊子里哪間屋子她沒去過”，延陵忽的變得咬牙切齒，神色猙獰。

秦不苦冷眼看著，延陵好像是陷入了某個痛苦的回憶里，但臉上似乎又有一絲后悔。

“他在后悔什么呢”，秦不苦心想。

這幾天的交流下來，延陵此人樣貌學識俱是上佳，這種人，這幾日儼然以主人自居，如果說他甘心當個下人，秦不苦是不信的，那他圖什么呢？美貌？若是如此的話，似乎不需要做到這種地步，莊子里也有一些枯瘦的“老人”，他們也未曾為奴，生活也與常人無異。

秦不苦有所懷疑，于是他決定打草驚蛇，問延陵道：“她變成這樣跟你有關系嗎？”

延陵臉色一變，雖然掩飾的很好，但秦不苦還是捕捉到了他一閃而逝的慌亂。

“圣僧為何這樣說？”

秦不苦不答，只用眼神死死逼迫著他。

“哎……”，延陵嘆息，似乎是不知從何說起，“不瞞圣僧，七娘變成這樣，確實有我的責任，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啊”

“我家境貧寒，自幼失孤，有一次捕獵時受了傷，無意中發現山上的泉水竟然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效，后來便躲在山上獨居，再后來，撞見了發病的七娘，便用這泉水救了她，七娘見我可憐就把我領回家”

“我后來也懷疑，是否是這泉水把七娘變成了這般模樣，但當年的情況，不用這泉水，七娘的病又該如何？”

延陵突然語氣一轉，“我一直怕七娘怪我，怪因為我，她才變成這樣的，但如今，她可能已經猜到點什么了”，延陵語氣低沉了下去。

“你跟著七娘之前便見過她發病的樣子？”，秦不苦疑惑道。

“未曾，這些都是七娘告訴我的”

聽著延陵的訴說，秦不苦的腦海里出現一個模糊的感覺，男子遇見患病的美嬌娘，獻出了自己唯一值錢的東西，換來相伴美嬌娘的機會，卻不料好心鑄成大錯，或者說所謂的“大錯”一直都有，但這美嬌娘默許甚至誤導男子將過錯全部攬到自己身上？

秦不苦有一瞬間甚至同情起延陵，但直覺告訴他，這里一定還有隱情。

動機呢，延陵圖什么？七娘圖什么？這兩人處處透著神秘，但似乎又沒得到什么好處，那他們這般辛苦又是為了什么呢？

“唐僧肉？”，秦不苦腦中突然閃過這個念頭，這是許久未曾聽到的東西了，但按照原著來說，唐僧肉才是西游里最好的寶貝。

秦不苦按下泛起的心思，“先看看這泉水究竟是何物吧，也不一定是你的錯”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不多時，已到達湖邊。

只見此地地勢奇特，湖廣百丈，位置處于山腳，靠近岸邊的水清澈見底，越是往湖中心走，顏色逐漸發藍直至幽黑。

秦不苦立“馬”湖畔，他環視四周，心里疑惑不解，一般來說，水源處必是草木旺盛，但此湖四周并無樹木花草，反而隱隱有一股腥氣傳來。

“難道說這是一處惡地”，想想那晚大牛滴血喚七娘的情景，秦不苦心中有了些猜測。

見秦不苦眉頭緊皺一言不發，延陵主動解釋道：“這里幾年前還能看見泉眼，當時蓄水不過三丈左右，不知是何緣由，泉水慢慢淹沒四周，變成此般模樣”

“你可知為何此湖需滴血？”

延陵解釋道：“此事也不必瞞著圣僧，這湖水若想發揮效用，必以鮮血為引”

“這可不像什么仙家做派”，秦不苦喃喃道。

延陵嘆息一聲：“我等凡俗之人，只求能活命，還管什么仙家妖魔啊？”

秦不苦心知此話說的是事實，倒也沒有指責什么。

但此湖既然吞噬人血，那么必然有所緣由，他看著平滑如鏡的湖面問道：“你可知湖底是何光景？”

“這，未曾下去看過，在湖水未曾淹沒這里時，我在此處搭有茅屋，當時并無什么奇特之處，只是些尋常的山林石塊”

秦不苦也沒說什么，凡夫俗子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你在此處等著，我下去探探”

不等延陵說話，秦不苦跳上云端，看準水深處一頭扎進了湖水之中。

湖水冰涼刺骨，陰寒無比，以秦不苦的百煉身軀，竟然也感覺到了絲絲寒意。

他掐了個避水訣，往更深處鉆去。

湖中并無水草游魚等物，越往深處去，水體變得越發幽暗渾濁。

而且這湖水似乎有莫名的壓制力，秦不苦亮起黃金瞳，勉強能看清數丈范圍。

要知道，黃金瞳是【天賦：萬物皆明】的產物，若是在岸上，這一眼足以一覽方圓五百里。

不知下潛了多深，秦不苦一直未曾見到什么奇特之處。

“是此地真無異常，還是說，需要滴血方可見到真面目？”

秦不苦正思量著，突然感覺到湖水有了不正常的流動，似乎是朝向一個方向。

他當機立斷，順著水流加速游去，片刻之后撞見一連串的氣泡，那些氣泡大的能裝得下三四個成年男子，小的也有嬰兒大小。

秦不苦見狀，心知底下必然有個大型空間，或許是個洞府，此刻應該是洞府開啟，大量的水進入洞府內部，將里面的空氣排了出來，化作一連串的氣泡。

果然，再下潛沒多久，視野中隱隱有寶光閃現。

竟然是一塊破碎的石碑，上面刻了一個“垢”字，此時已經碎成了兩半，一半插在湖底淤泥里，他把手搭在石碑上，小心的探入法力，果然見到了一處洞府。

洞府主體還在，牌匾上刻著“滌垢”二字。

秦不苦心念一轉，沒有貿然進入洞府，而是在附近找尋了一番，果然又找到了幾塊石碑碎片，連起來正是“滌垢泉”三個大字。

做完這一切，他沒有去動這石碑，而轉身回到了岸上。

“剛剛是你滴血的？”，他看著延陵流血的手問道。

“我見圣僧許久未曾現身，想起此湖需要滴血方有神效，因此自作主張了，還望圣僧勿怪”，延陵看著秦不苦兩手空空的上來，一臉歉意的說道。

“先回莊子吧”，秦不苦也沒解釋。

兩人剛回到莊子，一個村民過來告訴延陵。

“大牛死了”

秦不苦豁然轉身看著延陵。

延陵苦笑道：“此事與我無關，圣僧若不信，大可以去查”

秦不苦見狀，也沒有廢話，大踏步朝主屋走去。

延陵在背后高聲說道：“圣僧不妨去看看主人”

秦不苦腳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