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對人升起敵意，就發現那人回望了過來，甚至是從本應屬于霍塔的記憶中，回望向霍塔，這簡直是世上最令人感到驚悚的事情之一。

即使傷勢痊愈，霍塔也感覺到自己遍體生寒。驚意也就罷了，他甚至感覺到本不應存在于高階修士身上的懼意止不住地浮現。

這是法術，還是更進一步的神通？

但明弘光應該無法過來。

霍塔此刻位于一顆“日相”之內，它雖然遠遠不如燼墟天的“太陽”星，也比不上尋常的靈氣烈星，但仍舊具備超過百萬公里的半徑，持續不斷地進行著能量聚變，維持周邊星球的正常運行。

此地空間之穩固，更甚于他處。

明弘光雖然實力非凡，可終究不過是通竅修士，有其極限……

“嘶啦！”刺耳的撕裂聲在這本應無聲的空間內響徹，讓霍塔感覺腦袋一陣陣刺痛。

深邃的裂隙浮現于穩固的空間之上，而后以極快的速度增大。

霍塔茫然地看著它。

這空間太過堅固，他沒想到有人能夠突破，更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修。

他所知的修補空間法術，在此刻至多像是在裂谷上貼創可貼，只具備象征意義。

而且破界天劍這柄著名仙器他也略有耳聞，此劍乃是破天宗的傳承仙器。

它本屬于破界天君，霸道無匹，鋒銳至極，是以強行打穿兩點的方式跨越諸天。

這里都快被劃破了，那么另一頭又當如何？

神人于真空中斬出十二億劍，劍光橫空，縱橫三十萬里，吞盡周邊一切物質，能量，創造出一道宛若黑洞的天文異象，但至少明弘光收住了力。

靈氣環境下的超光速比此界原本可支持的超光速好用多了，沒有剎車失靈的問題，明弘光只需一會兒就讓塔格爾母星脫離了危險區域，而后開始強行砸門。

當明弘光劃出最后一劍時，裂隙大開，映照出另一側的日相之光與一臉蠢相的霍塔。

這讓明弘光想起了某些電影情節，但他忍住了玩梗的沖動。

下一刻，未給霍塔留下反應的時間，明弘光發起了刺殺。

輪轉狀態無法空間跳躍，所以明弘光把吸滿了靈氣的神相留在原地，自己以神相余威施展神通，彈射起步。

神通-溯光逐時，以明弘光的實力、天賦施展，足以將本就已經遠遠超出常規通竅修士的速度暴增到下一個層次。

每一擊都宛若流光，不，那并非是光，靈氣的力量已經超越了速度，觸及了時間，讓明弘光在獨立于世界的個人時流中打出了物理規則并不允許的偽超光速斬擊。

霍塔很強。

通竅巔峰是絕大多數修士的上限，而霍塔還在此基礎上又一度觸及過踏虛境，殘留了部分踏虛本質。

根據體質，修法的不同，通竅境凝聚的穴竅各有不同，戰力與展現的神異亦有所不同，在內竅方面，唯有通竅巔峰，才是完整具備一套穴竅，能夠將自身穴竅的諸多神異發揮到極限。

霍塔天生擁有陰靈體，修有陰魂宗傳承寶典《萬魂經》，足足凝聚出一百處中品穴竅。

百竅合一，他甚至足以與修成一處神竅，構筑完三分之一的三才神體，亦或修成90枚靈竅，構筑完四分之一的星斗軀媲美。

在通竅期，霍塔的戰力，排除某些絕代天驕，稀世怪物，絕對位居前列。

而明弘光，別說結合修法凝聚一套完整的穴竅了，他連自身體質的自帶穴竅都未開發完全，按某些不能呼吸破境的庸人的說法，這屬于通竅前期。

不過是開發了十二萬九千六百枚穴竅的通竅前期。

巔峰打前期，完整打散裝，怎么輸？不可能輸的！

被破界天劍細密地切割至分子大小，又被神識碾過，靈火燒灼，最后被明弘光運轉神通，分解為靈氣，魂飛魄散的霍塔由衷地希望當年某些蠢鈍修士幻想的小境界優勢能夠在此刻發揮一點作用。

所幸，踏虛特征讓霍塔熬過漫長歲月，在這個時代蘇醒，他絕不是會被如此輕易斬殺之人。

此界的世界意識再度發力，將霍塔在不知不覺間寄托于它之上的一點真靈挪移到他處，倒灌世界本源，強行使之復蘇。

明弘光掐指一算，便斷定霍塔未死，當即借助方才的一點聯系，鎖定目標。

緊接著，他神馭天地，強行感悟日相流轉，以破界天劍吞飲其流轉之威，再斬一劍。

百萬里之巨的能量團塊被帶動，改變，簡直如同一團劍丸，噴出一條如劍的火舌，在已因裂隙而變得薄弱的空間上打出一道缺口，屬于是強者天文奇觀了。

未待霍塔恢復完全，破界天劍已將他釘穿。

替死法無用，分魂法無用，須臾芥子無用，宇光騰躍無用，萬般法術被一念破盡，全面的壓制讓霍塔連一口氣都喘不上來。

而明弘光在殺過一次后，已想到突破霍塔不死性的方法。

明弘光崩碎霍塔的肉身，擒住他的神識，魂魄，而后將自我直接覆寫于其中。

漫長的光陰并不會帶來力量，是在光陰中所經歷的一切帶來力量，是渡過光陰本身需要力量。

霍塔雖然已算得上老古董，又被激發了昔日的一分斗志，但相較于明弘光來說，還不夠。

本就因跨越漫長歲月而變得殘破，茫然的人格幾乎一瞬間就被極端而自我，完全將他的一切踐踏如泥的狂念所沖垮。

億萬個靈感在霍塔的腦中躍動，無數修法中的缺漏被他找出，法術的原理被以明弘光的思路肆意地改良，甚至連他原本的肉身都被遺忘，轉而開始模仿明弘光。

無一處不在變好，可對于霍塔來說，無一處不在脫離他的控制。

他在消失，而他無法阻止這個進程。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是塔格爾世界竊取燼墟天傳承的工具，是世界意識為它所需的舞臺而準備的人偶，他從蘇醒開始的一切都已被設計好，連他認定為弟子的少年也在劇中。

只是，真真假假又有何妨。

他的前半生，何嘗不是宗門的傀儡、工具，他的自我，又何曾被更高層的修士在乎？

屠戮萬千，又經歷騙局，如今在明弘光的道染之中，他才終于明悟本心。

他終究還是希望那個孩子能夠好好活下去。

即使只能救下一人，也好。

并非索求救贖，只是在一生的終點，他想要試試與索取截然不同的“付出”。

明弘光再狀若良善，他也并非優柔寡斷之人，而是當真會殺盡一切攔路之人，行滅世之舉。

所以，在人格徹底瓦解，成為明弘光的一具化身之前，霍塔選擇了先一步用腦海中因明弘光的道染而浮現出的交感天地之法，抹殺自我，化作天意傀儡。

但，能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