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小鵲的“投誠”,賈環便不再提防著王夫人會知道他房里的秘密,平時做什么也不避著小鵲,原本不想太早暴露他勤奮讀書的事,所以只在族學那邊看書,這會卻是沒了這個顧忌,開始在自己屋子里埋頭苦讀。
相比于族學那邊,趙姨娘院子里要安靜的多,沒人在周邊打擾,偶爾更是有兩個丫鬟幫忙端茶倒水伺候,姑且算是享受了一把賈寶玉的待遇。
賈環屋外,趙姨娘院子里。
賈環照常鍛煉,出了一身的汗,不得不說,少年人的恢復力就是強,每天這么鍛煉下來,第二天基本上沒什么感覺,總是能夠精力充沛,仿佛昨日的疲憊已煙消云散。
“小鵲,去給你們爺準備洗澡水吧!”
趙姨娘在一旁看著賈環繞著院子跑半天,出了一身汗,便吩咐小鵲道。
看著賈環那張還帶著些稚氣的臉,趙姨娘心情有些復雜,以前,這張臉上,都是帶著些唯唯諾諾的神色,讓人一眼看上去便是感覺不太舒服。
可現在卻是充滿了剛毅之色,眼神堅定,跟以前簡直是判若兩人。
自從昨日賈環跟她說了那一番話之后,她便再也不把賈環當做小孩子看待了,有些事情也不再去強行拘著他。
她從小便是賈府里的家生子,沒讀過書,也沒見過什么世面,更沒有什么識人之能。
但是她卻是知道,自家兒子跟以前比起來,那是真好了太多太多。
想到昨日賈環說的那些話,趙姨娘不禁有些恍惚,她一個家生子,奴幾輩生的兒子,將來也能夠為官做宰、執政一方嗎?
看著吃過早飯,背著書包去族學的賈環,身后跟著一蹦一跳的小吉祥,突然意識到,兒子已經長大了…
“既然你開口叫環兒‘爺’,看來你心里還是向著環兒的。”
“姨娘我不知道往日你去太太那邊說過什么。”
“但既然環兒做事也沒避著你,說明他沒把你當外人。”
“以后不準去太太屋里了。”
“你可明白?”
叫過一旁候著的小鵲,趙姨娘緩緩開口,顯然知道平時小鵲的所作所為。
“可是…姨娘”
“爺的吩咐是繼續去太太屋里。”
小鵲面露遲疑,有些拿不清到底要聽誰的。
“那你便聽你們爺的吧!”
“你去做你的事吧!我得去太太那里了。”
只能說不愧是宅斗好手,趙姨娘微微一愣,便已知曉了賈環的用意,估摸著差不多到了時辰,便帶著看門婆子,往王夫人院子里走去。
兒子賈環正努力讀書,自己這個做娘的也不能拖了他的后腿才是…
……
另一邊,賈環坐在學堂屋里,手里拿著一支紫毫筆,這是昨日賈政見賈環學業大有進益,在諸位清客相公面前倍感有面子,欣喜之下,使小廝送來一套頂級的文房四寶。
徽州的徽墨、宣紙、紫毫筆、徽硯,這是文化范疇里的奢侈品。置辦一套,少說也要上百兩銀子,價值不菲。
別看這上百兩銀子數量少,但其購買力可是相當給力。在大夏國,一兩銀子大概能換個一千枚銅錢,一枚銅錢就能買一個拳頭大小的饅頭。
按普通的一家四口來算,一兩銀子莫約能堅持個兩個月,賈政送賈環的一套文房四寶便能供給普通人家十數年所需,只能說不愧是大戶人家。
賈環練完幾張大字,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將筆放在一邊,倒了碗茶,打算休息一會,卻旁邊賈琮仍舊像平時一樣趴著睡覺。
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理解,前世的他,整天也是上課時趴在桌子上睡覺,虛度光陰。
但是理解歸理解,賈環卻不打算繼續看著賈琮這么浪費時間。這個年紀,正是打好基礎的時候,像他們這樣的庶子,成年后就會被分出府去,可以說,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伸出手,將還在睡夢中的賈琮推醒。
“怎么,下學了嗎?”
賈琮迷迷糊糊地問道,美夢被攪,卻也不惱,因為他知曉一般情況下只有賈環會推醒他。
“琮哥兒,你打算以后一直這般下去嗎?”
“要知道,等過個幾年,我們可就得出府去了。”
“我們可不像寶二哥和鏈二哥,一個有家業,一個有爵位繼承。”
“往日先生講課,你還是認真聽聽的好!不說考什么秀才舉人,就是識識字,也比將來做個被人糊弄的睜眼瞎好啊!”
賈環語重心長,這倒是真的,君不見就算是精明如王熙鳳、王夫人甚至賈母,都有因為文化程度不高,被身邊的下人忽悠的時候。
老太爺賈代儒的講課方式雖然有些離譜,但起碼還會帶著讀一遍,久而久之自然能夠做到簡單的識文斷字。
這幾日,整本《大學》已經讀完,賈代儒便結束了摸魚模式,開始在學堂里講解起《大學》,只不過,水平還是比較有限,估摸著還是拿著不知道哪位的注解在照本宣科。
“可是,環哥兒,我平時一聽到讀書聲就頭疼得厲害,老太爺講的內容我也是一頭霧水,根本就聽不懂。”
賈琮搔了搔頭,面露尷尬之色,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沒關系,這幾天你就跟著我學習,不敢說馬上能去應試,但至少我們要把四書五經讀熟讀透!”
賈環安慰他道。他認為萬事開頭難,只要賈琮愿意學習,他就有把握教好他。
賈琮雖然無奈,但也明白賈環是為他好,不想辜負小伙伴的好意,于是答應了下來。
于是,兩人開始在學堂里專心致志地學習,仿佛周圍沒有其他人一樣,完全忽略了正講得不亦樂乎的賈代儒。
“今天的課就講到這里,你們自己復習,不懂的去問賈瑞!”
“把今天講的內容抄寫下來,再練習兩頁大字,明天檢查!”
畢竟年歲已高,講完課后賈代儒面露疲倦,明顯是精力不足,匆匆吩咐了幾句便離開了學堂,回房休息。
賈環一邊給賈琮講解課程,一邊留意著賈代儒,看到他這樣的安排,心里不由得有些明悟。
意識到自己之前對這位老太爺有些誤解,心中略感歉意,不過也未太過放在心上。以賈代儒的教學節奏,等他講完四書五經、教授完八股文,可能整個賈府都已經被抄完家了。
過了許久,賈環不禁感到有些無可奈何,顯然賈琮的基礎知識并不牢固,對于簡單的語句還能應付,但一旦涉及到稍微深奧的內容就完全無法理解。
沒得法子,只得停了下來,打算等賈琮將前面講的完全吃透再做打算,便叫賈琮自己復習著,自己磨了墨,開始練字。
賈環全身心投入到練字之中,剛寫了沒幾個字,便突然感覺桌子一抖,猝不及防之下,手中的紫毫筆猛得一頓,在紙上留下一道大大的墨痕。
心中不爽,抬頭向前看去,只見是前邊兩個同學正打鬧嬉戲,竟絲毫不在意碰到別人。
“金榮,你要是自己不讀書,沒人管你,但還請也莫要打擾到了別人!”
伸手拍了拍前邊一同學的肩膀,在其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指了指桌子上的墨跡,賈環一臉不快,沉聲開口道。
這金榮是賈府分支賈璜之妻璜大奶奶的侄兒,父親去世后,跟著寡母胡氏投靠了姑母璜大奶奶生活,而璜大奶奶又是個重情重義的,便進府求了王熙鳳讓金榮去族學里上學。
對于金榮而言,一個普通子弟能進入豪門貴族的族學學堂里,稱得上是“雞犬升天”了,若能借助這個平臺好好讀書,將來考取功名,不失一樁好事。
再不濟,他也可以借此機會,認識一些賈府的高官子弟,搞好關系,以便成為自己的政治資源,這樣將來不管干什么事,都能游刃有余。當年秦可卿執意將弟弟秦鐘送入賈府學堂,其用意也在于此。
可是這金榮偏不,他成天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一雙眼睛不看書,專門去注意人家的什么不軌行為,平日里光跟同學嬉笑打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