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陵碑亭的殘垣下壓著半截焦黑十字架，青石板縫里滲出的血水混著砒霜，在龍鱗神道上蝕出蛛網裂痕。朱慈烺的鹿皮靴碾過破碎的《馬太福音》鍍金殘頁，靴尖挑起一截斷舌——舌根處烙著楚王府火漆印，舌尖卻釘著半枚西班牙銀幣。

“舌上烙字！”葡萄牙少年瘸腿蹲下，千里鏡對準斷舌的烙痕，“是《鹽法志》的鹽引編號……這洋和尚死前被人逼著吞了密信！”

蘇沅的銀鈴鐺甩向碑亭殘柱，鈴舌卡進柱礎裂縫：“少將軍，石柱底下埋著東西！”疤面張鏈鏢絞住柱身，青石崩裂的剎那，十二卷羊皮紙噴涌而出——每卷都浸透石腦油，紙面墨跡竟是西班牙教士手繪的顯陵地宮圖！

“紅毛番的筆跡！”葡萄牙少年扯開一卷羊皮，指腹摩挲墨痕，“這是佛郎機火器坊的密探，專畫各地要塞……顯陵玄宮的通風口被改成了炮眼！”

暴雨突至。羊皮紙遇水浮出藍紋，竟是寒水石粉勾畫的彈道線。朱慈烺繡春刀挑起濕透的圖紙，刀身映出彈道盡頭——九曲御河第三閘口，閘板紋路被重刻成哈布斯堡鷹徽！

“去閘口！”蘇沅話音未落，神道石像生突然齊聲尖嘯。石馬口中噴出三百枚鐵蒺藜，蒺藜邊緣淬著靛藍毒液，直撲眾人面門！疤面張飛擲鏈鏢格擋，鐵蒺藜與鐵環(huán)相撞竟迸出火星：“狗日的在石像里藏了火鐮！”

第三閘口的青銅閘板已升起三寸，黑水裹著腐尸奔涌。葡萄牙少年千里鏡掃過閘機齒輪，鏡片驟縮：“齒輪刻著拉丁文禱詞……是教堂告解室的暗號！楚王收買了洋和尚操控水閘！”

朱慈烺刀鞘猛擊閘機樞鈕。樞鈕裂開的剎那，一具黑袍尸骸從機關內彈出——正是失蹤的西班牙神父佩德羅！他雙手被鐵鏈反縛，口中塞著整卷《丙申年地契》，咽喉處插著半截銅十字架。

“舌根有傷！”蘇沅銀鈴鐺挑開神父下顎，“烙鐵灼穿舌骨，是為防他誦經告密……但指縫有墨漬！”她掰開尸僵的手指，掌心肌膚上竟用硝石粉寫著泰西數字——正是顯陵輿圖的經緯刻度！

閘底突傳金鐵交鳴。疤面張鏈鏢纏住浮尸扯出水面，尸身飛魚服下藏著苗疆銀蠶絲網，網上黏著三百顆佛郎機子窠！葡萄牙少年銀針破開彈殼，硝粉混著砒霜凝成毒煙：“楚王要借水閘泄毒入漢江！”

“斷閘鏈！”朱慈烺繡春刀劈向青銅鏈輪。刀刃卡進鏈齒的瞬間，九曲御河上游忽現火光——三艘佛郎機快船正順流而下，船首銅炮填裝的非是鐵彈，而是整捆浸泡火油的《鹽法志》！

“少將軍看炮膛！”葡萄牙少年千里鏡映出炮管刻紋，“是嘉靖年工部督造的治河金冊……楚王熔了御賜金冊鑄炮！”

快船炮火齊鳴?！尔}法志》書頁如毒蝶漫天，遇水即脹成浮囊，囊中寒水石粉遇潮氣嘶嘶放毒。蘇沅銀鈴鐺絞住一頁毒紙，鈴舌震碎紙漿：“是顯陵祭祀用的金箔紙！楚王連祖宗賞賜都熔了！”

朱慈烺騰身躍上快船甲板。繡春刀貫入炮膛，刀刃攪碎填藥室內的《大統(tǒng)歷》引信。一名佛郎機炮手癲狂撲來，口中嘶吼著拉丁禱詞——他眼珠暴凸如蛙，瞳孔深處竟映出楚王府地窖的沙盤虛影！

“尸蠱蝕腦！”葡萄牙少年擲出硝銀瓶，藥液澆在炮手面門。炮手七竅竄出銀蠶，蠶身裹著砒霜粉墜入漢江。疤面張鏈鏢絞住舵輪，鬼頭刀劈斷桅桿：“這船要撞閘口！”

顯陵玄宮方向突然地動山搖。龍鱗神道裂開巨縫，三百口鐵棺破土而出，棺蓋彈開的剎那，整卷焦糊海圖隨毒煙升騰——圖中馬尼拉港的錨地，正與九曲御河的閘口經緯重合！

“白水盟誓……原來是?？芤罚　敝齑葻R刀尖挑起神父斷舌，舌尖銀幣映出楚王血印，“紅毛番的銀幣，楚王的火漆……這斷舌才是真正的盟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