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峰因為海拔關系，從山腳爬到山頂，便好似經歷了春、夏、秋、冬四季。

山頂如今已是深秋時節，而山腳，似乎仍能嗅到夏天的味道。

自那日獲得老黃指點后，上官劍南三人，便徹底賴在山上不走了。

長生回山后的第三日，老黃終于下山了。

離開之前，老黃拿出兩沓書稿。

“為師畢生心血，盡在于此。”

長生接過一看，只見這書稿共分兩冊，全是一筆一畫手寫而成。

最上面一頁紙上，赫然寫著“九陰真經上卷”幾個大字。

老黃笑道：“為師心想，既然憑白得了九陰真人的名號，總要名副其實才行。恰好為師這兩本手稿尚未命名，正好拿來用下。”

長生頓時渾身一震。

這兩年里，老黃雖然一直教他武功，但從未提過《九陰真經》的名號。

他一度還以為是自己的出現，導致蝴蝶效應發生，從而改變了《九陰真經》的命運。

沒想到，兜兜轉轉后，一切又回到原點。

長生緊咬嘴唇，右手緩緩翻開封面......

“總綱”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是故虛勝實，不足勝有余........”

“陰極在六，何以言九。太極生兩儀，天地初刨判。六陰已極，逢七歸元太素，太素西方金德，陰之清純，寒之淵源。“

總綱之后，便是內功心法。

心法很長，雜夾不少道家術語。

在長生看來，其中核心就是老黃對真氣運用的四層理解。

第一層，陰陽相克。

所謂道生陰陽，陰陽生萬物。換言之，萬物皆有陰陽。

天下武學，浩瀚如海，可論其根本，終究難逃陰陽二字。

世上習武之人，大多在第一階段，也就是充分利用陰、陽的特性，從而實現以陰克陽，或是以陽克陰。

總而言之，必定是一方消滅另一方。

而到了第二層，則是陰陽互根。

陰陽相互為根本，共依共存。

所謂陰中有陽，陽中有陰，孤陰不生，孤陽不長。

到了這一階段，無須刻意追求功法屬性。

該陰則陰，該陽則陽，海納百川，一視同仁。

真經中自有歸置陰陽的法門。

第三層，則是陰陽互生。

猶如水凝成冰，冰亦可化為水，不過是借助五行生克之道，實現陰生陽，陽化陰。

若是領悟陰陽互生之道，內功修為自然一日千里，真氣運用，也是千變萬化。

可在老黃看來，陰陽互生還不是最高階段。

更高層面的內功修為，是第四層境界，即陰陽調和。

陰即是陽，陽亦是陰。陰陽調和一體。

九陰，為至陰，至陰極生陽。

到了這個階段，已不用刻意考慮陰陽之道。

陰也好、陽也罷，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長生想了想，自己當下的水平，尚在第一層。

至于老黃，看他以一百二十歲之高齡，輕松應對身強力壯的三大高手，想必已經領悟陰陽調和的至理。

手稿之上，還加了許多批注。

看得出來，這是老黃專為長生準備的。

可謂用心良苦。

突然，長生看到最后一行，寫了一句：

“陰陽一體后，應是無陰無陽，無上無下，無生無死，故，真氣歸于混沌.....”

最后幾個墨滴，看得出來老黃的躊躇猶豫。

這大概是留給自己的啟示吧。

長生看完一卷，再看第二卷，上寫“九陰真經下卷”。

下卷內容極多。

首為武學篇。

除了長生已學過的《易筋煅骨章》、《飛絮勁》、《手揮五弦》、《蛇行貍翻》、《白蟒鞭法》、《大伏魔拳法》，還有《摧堅神爪》、《收筋縮骨法》、《點穴解穴法》、《移穴換穴法》、《閉氣秘訣》、《暗器密法》等近十種武學絕技。

此外，還附錄了老黃當年對手的一些成名絕學，比如《金鐘罩》、《九陰白骨爪》、《摧心掌》、《螺旋九影》、《嗜血劍法》、《劈風刀法十三式》等。

其二為療傷篇。

此療傷并非借助藥食之力，而是武者憑借特殊的運功法門，為他人推宮過血，疏通經脈，調養氣血，治愈內傷。

簡而言之，就是看病不求人。

在長生看來，這篇價值之大，遠超武學絕技。

最后還有一篇，是心神篇。

記載了老黃對心神之法的一些摸索和理解。

為此，他專門錄入兩門武學，《移魂大法》和《鬼獄陰風吼》。

整整花了一個時辰，長生才將手稿看完。

他當即有種預感，若是將手稿武學全部練成，便是天資聰穎之人，不花上一生心血，也是斷然不能實現的。

即便如自己一般，有著BUG一般的悟性和速度，至少也要花費十幾年功夫。

當然，老黃所提的陰陽四境，那就不是光靠勤學苦練就成的。沒有足夠悟性和閱歷，怕是花上一生，也是白費。

老黃將手稿鄭重交到長生手上，便瀟灑轉身，亦不告別，直接揚長而去。

上官三人自受老黃指點后，便徹底賴在山上不走了。

不僅在道觀外搭起了簡易木棚，又令手下送來大批糧油肉食等物。

看樣子是準備在山上過年了。

三人和長生，還有大白，白日里一起交流切磋。

到了晚上，又一起喝酒、吃肉，吹牛逼，當真好不快活。

對長生而言，就好似回到了前世的生活。

此時，三人正在交手，突然看到老黃走出道觀，連忙上前拜見。

老黃哈哈一笑，揮了揮手，直往山下走去。

正走到路口，老黃似想到什么，身形猛地停住，隨即朝著廚房方向，大聲喊道：“長青小友，多謝四十載，衣食之恩！”

房內旋即傳出一個回聲：“黃師保重！”

聲音竟帶著濃濃的依戀之意。

老黃仰天大笑，飄然下山。

長生連跑帶爬，總算在山腳將老黃截住。

眼看長生手提包袱，老黃道：“怎么，你要隨我一道下山？”

“師長遠行，弟子自當隨行照顧。”

老黃咄了一聲，隨即笑容一斂，沉聲道：“這是我的仇，也是我的劫，只能我自己能解。不解此劫，終歸難往大道。”

說完，面容稍緩。

他抬手撫了撫長生的頭頂，輕聲道：“記住為師的話，九陰真經雖好，卻只是為師之道，不是你的道。將來，你也要歷你的劫，也要修你的道。”

最后，老黃抬頭回望一眼隱居四十載的野人峰，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舍。

恰在此刻，一道大風吹過，卷起一片火紅的楓葉。

老黃長聲吟道：

“宋玉怨三秋，張衡復四愁。

思鄉雁北至，欲別水東流。

倚樹看黃葉，逢人訴白頭。

佳期不可失，落日自登樓。”

吟完身形一展，便隱入山道，再不見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