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剛一出，我就注意到老族長神色一變，他抬眼看了一下天：“這太陽又要陰下去了，我得回去休息了。”

說完，他轉身就朝走，我也站在原地，昨天傍晚的那場大雨，已經驅走了大片的烏云，此刻我頭上的這片天是藍得醉人，根本就不肯可能再下雨。

望著老族長離去的背影，我越發的感覺那個鳩摩的東西，一定跟這個寨子有著某種巨大的聯系。

中午，嗦嘎留我和董明在家里吃了飯，他特地做了一個牦牛雜湯鍋招待我們。

傳統的老式銅鍋，有些老北京涮羊肉的感覺，中間高高聳起的炭孔中，黑炭燒得正旺。牛尾巴熬出來的湯色雪白，透薄晶瑩的牛頭皮，乳白的牛草肚和牛百葉沸騰在炭孔周圍，與各種野山山菌熬制成慢慢一鍋，真是看得人食欲大開。

從昨天下午到現在，我是一口東西也沒吃，董明倒是吃了一大碗牛癟，不過此刻也已經消化得差不多了。

因此，這一大鍋熱氣騰騰的食物端上來，我和董明幾乎是同時咽了一下口水，也沒怎么客氣。相互對視一眼后，我們夾起大片的牛雜和山菌，蘸著所嗦嘎家特質的辣椒醬就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不得不說，董明說的很對，嗦嘎寨子里的牦牛肉，真的是太鮮美了，不僅沒有一點兒腥騷，反而那種味道，浸人心脾，那種藏在湯汁中的濃香，完美的融進了我的五臟廟中。

嗦嘎貢嘎兩兄弟陪著我們一起吃的這頓飯。嗦嘎告訴我，從小打到，寨子里的人幾乎頓頓都吃牦牛肉，喝牛尾湯，所以體質都特別好，就算是下雪出去放牧，也經常是光著半邊膀子，而且從來不感覺冷。

他說得唾沫橫飛，我吃得根本停不下口，只恨自己胃太小，瞟了一眼身邊的董明，他的吃相更是難看，頓時有些尷尬，我輕輕靠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完全沒有覺察。

放下碗筷，我又拉了一下他的胳膊，他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唐小圓，干嘛？”

“差不多得了……”

“什么差不多了，我這兒才吃半飽呢。”

說著，他又夾了一大筷子野生山菌到自己碗里。我撩了一下額頭吃出來的汗，這家伙，真是個飯桶！

嗦嘎和貢嘎相識一笑，直說沒什么，這牦牛雜湯鍋是來自大山的美食，山下的人吃不到，董明喜歡吃他們也高興。

不得不說，山里的人就是樸實。

說著，嗦嘎就拿出了一些自釀的米酒，要跟董明一起喝，董明抿了一口那酒，眼睛都亮了，直呼是好酒，并讓我也來一口。

我搖搖頭說我不喝，又有些不安地看著他：“董哥，你下午還開車呢，喝酒會誤事的！”

他沖我一擺手：“沒關系，這酒不醉人，跟飲料差不多，喝了它開車完全沒問題的。”

兩人就著牦牛湯鍋，你一口我一口，喝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看著那滾滾的一鍋，我實在是漲得吃不下去了。靠在椅子上，閑坐無聊，看著同樣坐在一旁百無聊賴的貢嘎，我問他：“你怎么不喝酒？”

“我從小喝酒皮膚過敏，我哥不讓我喝。”他笑嘻嘻地看著我。

哦了一聲，我眼轉轉了幾轉，小心地問了他一句：“貢嘎，你知道鳩摩嗎？”

在問這句話之前，我是并不報什么希望的，剛才跟老族長提起這個事兒，他那諱莫如深的神色，讓我意識到，這鳩摩應該跟這個寨子有比較深的淵源。

只是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族長不愿意將這些事兒告訴外人。

而貢嘎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對這些事兒肯定是不太了解的。

他的反應卻出乎我的意料，在聽到“鳩摩”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的臉色一下變得很凝重，朝爺爺睡覺的房間看了一眼后，他跟我說出了下面的話：

“在我很小的時候，大概是十幾年前吧，有一回寨子里的牦牛鬧瘟疫，死了成片的牛群，一天傍晚，我看見爺爺背著一袋東西，一個人悄悄地去了后山……”

貢嘎說得很慢，似乎一邊在說一邊在回憶，我沒有打斷他，眼睛卻直勾勾地注視著他，聽他慢慢地說出了下面的話：

“我當時只有五六歲，家里人都出去了，遠遠地我看見爺爺背著東西離開了家，屋子里空蕩蕩的，我一個人在家很害怕，于是就悄悄地跟著爺爺上了山。

爺爺走得很快，我大步大步地跟在后面，還是跟丟了。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我一個人走在半山腰，想要往回走卻發現找不到來時的路了。我大聲叫著爺爺，越往前走，感覺越不對勁兒，黑暗中，那些樹木似乎睜大了眼睛就這么靜靜地看著我。

時間一點點過去了，我又餓又困，耳邊傳來野獸的嚎叫聲，我抱著身子靠在一棵大樹旁邊，嗚嗚地就哭了起來。

終于，我疲倦地倒在樹干上，正要昏昏欲睡的時候，我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傳來。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聲音相當奇怪，那踩在落葉上的咯吱聲，不像是人的動靜，聽起來更像是猛獸踏在地上的聲音，一下又一下。

咚塔……咚塔……

我以為是爺爺來了，頓時睡意全無，對著空曠的黑暗大喊了幾聲爺爺，那聲音只是略微的停頓了片刻之后，又響動了起來。

只是這一次，是朝我這邊響過來的。

天上的月色很淡，借著那一絲微微的光，我看見那邊的樹叢里一個高大的聲音慢慢浮現了出來。我一下子站起來，一邊叫爺爺一邊沖那黑影跑過去。

可當時面對面清楚地看見那東西是什么的時候，我整個身子都呆住了。

黑夜中，雖然我無法看清那東西的全貌，但是僅僅憑輪廓，我還是能判斷出那是一個牛頭人身的怪物！”

“牛頭人身！？”聽到這里，我終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并且隱隱感覺貢嘎說的這些事兒，離我想知道的一起已經越來越近了。

“對，牛頭人身！”雖然已經過了這么多年，但貢嘎說起當時發生的一切，還是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