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不說話，董明又說道：“牛肚分為草肚、百葉、金錢肚和皺胃四部分，火鍋店賣的毛肚是牛的百葉，草肚和皺胃適合涼拌，它們三個其實都算不上真正的牛肚，真正分泌胃液的是金錢肚！”

我看著碗里那裹在綠色液體中的蜂窩狀的東西，那些排在一起密密麻麻的一個個圓孔，看起來還真像是一枚枚銅錢。

我一臉嫌棄地說著：“這個……就是金錢肚？”

“對！在牛的四個胃中，金錢肚的營養其實是最好的，牛只吃青草，而且這高原的青草一點兒污染也沒有，這相當于每天都在吸收日月精華，每天被青草的汁液浸泡著，這樣的牛肚能不是極品嗎？”

說著，他又夾起一塊牛肚，并且在綠乎乎的牛癟中裹了一轉，湯汁在懸在金錢肚的蜂窩里，掙歪斜著一點點往下滴著，就在這時董明將它一口吃了進去，瞬間是滿臉的滿足。

“牛癟煮牛肚，這才是正宗的原湯化原食，又營養又美味，吃一口簡直是此生無憾了?！?

他一邊咀嚼著嘴里的食物，一邊笑嘻嘻地看著我。

說實話，擺在我面前的這碗牛肚真的很香，就聞著這味道，我也感覺它比我吃過的任何東西都香。我抬眼看著董明，他正不停地吧唧著嘴，聽著這聲音，我都覺得自己快餓死了。

而他上下兩片厚實的嘴唇，還在互相交替來回擺動著，這個不雅的動作此刻卻把我喉嚨里那根剛剛壓下去的饞蟲，又收了回來。

我感覺兩腮正在分泌一種冰涼的液體，往喉嚨了一咽，我的眼睛卻有意無意還是瞟向了那碗東西。

盡管心里一萬個不情愿，我還是不得不承認，那碗聽起來惡心至極的東西，真的是勾起了我的食欲。

這窘態當然沒有逃過董明的眼睛，他噗嗤一聲就笑了，接著一片帶著湯汁的牛肚夾到了我面前：“唐小圓，人對新鮮事物總有一個接受的過程，不過你再不吃點兒東西，身體可就真的要出問題了?！?

我看著那片掛滿綠色湯汁的牛肚，幾乎就要張口吃了，可一想到那是用胃液熬出來的，終究還是覺得接受不了，于是沖董明擺擺手：“我真的不吃，我還能撐下去，你能吃就多吃點兒，明天一早你還要開車呢……”

說著，我又裹著毛毯縮回了凳子上。

董明見狀，也不再勸我，只是嘆了一口氣說了聲：“暴殄天物啊。”

接著，他干脆將那碗牛肚端起來，一片又一片地吃了起來，不時喝一口那牛癟熬成的湯汁，并且發出呼呼的聲音，聽起來簡直是太誘人了。

靠在凳子上，我就這么看著他將盆子里的那碗牛肚全部吃了下去，那些也被喝光了一滴不剩。

摸著圓滾滾的肚子，他遺憾地看著我：“唐小圓，我敢說你錯過了這輩子最好的美味?！?

我不屑地哼了一聲：“不就是胃液嗎？說得都神了?！?

他聽了無奈一笑，自顧著搖了搖頭：“真是，夏蟲不可語冰啊……”

我瞪了他一眼：“你才是夏蟲！”

“別生氣，早點兒睡，明天一早雨應該就停了，到時候我們就走。”說完，他對著我打了一個飽嗝，一股青草的香味立刻撲到了我臉上。

這味道確實香，他說得應該沒錯，牛癟果然是個好東西。

但是無論如何，讓我吃胃液，我還是接受不了。

董明吃得醺醺得，他也找了一床毛毯，就這么鋪在地上，躺在毛毯上他又抬頭看了我一眼：“待會兒我肯定睡得很香，吃了這東西一覺睡到大天亮，雷打不動。”

說完，他倒頭就睡，還真跟他說的一樣，不到一分鐘居然打了了呼嚕。

雖然還是很餓，我卻不可能再讓董明起來給我弄吃的，何況環顧了四周，除了那鍋牛癟，我也看不到這里還有什么別的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

二樓的那間屋子里，倒是掛著半頭牛，可現在要弄來吃，也是來不及了。

索性，我閉上了眼睛，什么都不去想，睡著了應該就不會餓了吧。

屋子里的電燈明晃晃地照在我的頭頂，裹著毛毯縮在凳子上，高原反應加上肚子又餓，使我整個人昏昏沉沉地，再加上董明的呼嚕聲實在是太大了，導致我變換了無數個姿勢還是睡不著。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一陣“咚咚”聲從樓聲傳來。

一開始，我以為自己聽錯了，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那掛在屋頂微微晃動著的燈泡，地上睡著的董明癟嘴嗯哼了一聲后，轉了個身子又朝另一邊睡過去了。

看來，高原反應除了幻覺，還有幻聽。

就這么過了好一會兒，我也沒再聽到那個聲音，于是我閉上眼睛準備繼續睡覺的時候，二樓那“咚咚”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這次的聲音我聽得很清楚，在它持續響動的時候，我能確認它不是幻聽。

“董哥……董哥……”

我低低地叫了幾聲。

他的呼嚕還是那么大，根本不理我。

我放下毛毯后離開了凳子，蹲下來輕輕晃動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嘴里呢喃了幾聲：“唐小圓，你干什么啊……我睡覺呢……別吵我……”

我看了一眼二樓，小心翼翼地說著：“董哥，樓上……有動靜……”

董明又翻了個身子：“別弄我……明天還開車呢……我要好好休息……”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樓上那“咚咚”的響動聲更大了，像是有重物在撞擊著什么東西。

我抬眼看著那晃動得越來越快的燈繩子，一股巨大的恐懼感襲遍了我的全身。

那聲音還在持續，并且除了那咚咚聲之外，還有一種更怪異的聲音夾雜在里面，像是鼻孔里發出了沉重的呼吸聲，只是那聲音很大，不像是人類所能發出的。

我繼續搖晃著董明的身體，他翻過身去睡得死沉死沉的，我明白單憑我的力氣根本就弄不醒他。

于是我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后，扶著陡峭的木質樓梯小心地走上了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