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趕來的時候,那個落在花臺上的女孩兒,身子已經不再抽動了,只是兩個眼睛依舊整得很大,盯著天空一直看著。
幾個女孩子圍著她哭得撕心裂肺,女孩兒的尸體被裝進黑色的袋子中,抬上車運走了。
在胖姐的詢問下,一個叫李娟的女孩兒抽泣著說出了事情的原委:
死的這個女孩兒叫周敏,通信工程系大四畢業生。據李娟說,這兩年通信工程專業已經越來越走下坡路了,原本的朝陽產業如今已經泛濫成災。
而且現在的IT公司,招聘程序員都傾向于男性,所以她們這幾個女生的工作,一直不太好找。
大家郁郁寡歡,眼看畢業了,工作還是沒有著落,特別是周敏,父母是貸款供她上大學的,畢業之后就要開始還銀行助學貸款,所以一直找不到工作,她心急如焚。
可是有一天,周敏在參加一個大型招聘會回來之后,驚喜萬分地告訴同屋室友,有一家非常不錯的公司,已經同意跟她簽訂三方合同,并且提供食宿,薪資也比較優厚。
總之,她對這個工作非常滿意。
同寢的女生們都為她感到高興,盡管周敏并不富裕,但一想到馬上就要工作了,她還是請大家去學校旁邊的美食街吃了一頓好的。
第二天那家公司打電話來說,讓周敏三天之后就去公司報道,她聽了自然是歡歡喜喜的,并且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到時候就過去。
今天下午,就是周敏在學校呆的最后一天,當時同寢的另外兩個女生出去找工作了,就剩下她和周敏。
周敏看著收拾好的打包行李,感慨萬千地對李娟說,真是好,她終于可以賺錢了,想到未來的人生,她神采奕奕。
就在這時,一個電話打過來,她興沖沖地說是那家公司的來電,一定是通知她明天上班的事兒。
接電話的時候,周敏是笑著的,說著說著,李娟就發現她的神色不對了,在掛了電話之后,她整個人已經完全呆滯了,整個人癱軟地坐在凳子上,臉色慘白。
一旁的李娟嚇壞了,她趕緊過去問周敏發生了什么,對方呆呆地看著她,卻不說話。
又問了幾句,周敏突然大聲哭泣起來,一邊哭一邊說那家公司打電話過來說找到了更適合那個崗位的人,讓她明天不用去公司報道了。
看著室友哭得聲嘶力竭的,李娟很生氣,說這么大一個公司怎么說話不算數,真應該提前就把合同簽好,然后就可以拿著合同去告他們了。
周敏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她一直哭,李娟看她那么難受,扶著她上床去休息。可周敏在床上也一直哭,李娟怎么勸也沒有用。
一看已經到了晚飯時間,李娟想著替周敏去食堂打點兒飯,說不定她吃了飯,情緒會好一些。
誰知道,她才剛剛走到樓下,周敏就從寢室六樓的陽臺上跳了下來。那兩個剛剛從招聘會上回來的室友,也剛好目睹了這一切。
三個女孩子抱成一團,哭得伊利哇啦的。像胖姐這樣久經事實的人都接受不了,何況他們這一群不過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一天之內,我就經歷了兩場生死,感覺天旋地轉。
晚上睡在床上,看著墻上掛著的電視,里面正在放綜藝節目,每次看到這種亂七八糟的節目,我都有些頭疼,為什么有的人為了一日三餐辛勤奔忙,有的人卻能整天都這么開心呢?
胖姐斜靠在床上織毛衣,現在還有人能靜下心來做這個,已經很少見了。就是我們村里,能做這個的女人,大概也沒見個了。
我問胖姐這毛衣是不是織給她女兒的,胖姐說是等她明年暑假回來,就能穿了。我笑了一下說,明年暑假那么熱,穿毛衣受得了嗎,她也笑了,說帶回美國穿不就好了。
胖姐問我暑假為什么不回家,我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簡單說了一下家里情況不好,想找個工作掙下學期生活費。
她聽了嘆了一口氣說讓我別擔心,將來一切會好的,她那么苦都把女兒供大了,我也沒問題的,我點點頭說了聲謝謝。
就這么跟她說著話,一天的陰霾似乎消除了些,空氣也沒有那么煩悶了。
胖姐想了一下說:“唐小圓,要不你早點兒睡吧,我有一個朋友在開保潔公司,明天一早我幫你打電話問問,看她那兒還要人不。”
我聽了心頭一熱,感謝的話還沒說出來,電話響了,看了一眼來電,我愣住了。
是周老師。
其實今天上午,從學校人事科出來的時候,我已經給周老師打過電話了,但那邊不知道是信號不好還是什么原因,一直無法接通。
胖姐又在我身邊喃喃念著,說我一定是記錯了,系里哪有什么周老師,昨天晚上沒有睡好,我的頭一直很疼,也就沒有再爭辯什么,只是心里還是感覺這一切太蹊蹺了。
我記得很清楚,大一開學剛一個月,那天我去申請貧困生補助,結果助學辦公室的老師說我的學費已經有好心人資助了,再申請貧困生補助,兩者就沖突了。
我有些氣氛,說明明我是符合申請條件的,為什么不能申請。
那個老師說我父母健在,而且身體健康,我說我爺爺奶奶身體不好,全家就我爸一個人在打工,我媽除了帶我弟弟,還得照顧兩個老的。
可人家拿政%策說事兒,總之父母健在,有一方工作的,就不符合貧困生的條件。
灰頭土臉地從辦公室出來,天色已經黃昏了。
我氣得連飯也不想去吃了,一個人坐在小河邊,看著遠方的殘陽,想著這些糟心的事兒,心里越來越煩。
從來沒有這樣恨過我媽,她生下我就跑了,我連她的面也沒見過,家里唯一的一張照片,也只能看到她模糊不清的臉,我只記得她有些瘦。
爺爺奶奶總是埋怨她,我爸倒總替她說好話,但自從找了后媽之后,我爸也不再替她了,漸漸地,她被所有人遺忘了,好像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