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姐指著玻璃窗里的女孩兒：“唐小圓，坐那輛大巴車出事兒的，根本就不是我，是她！”

我的腦子一下子炸開了。

我看著玻璃窗里的麗麗，她看起來有些焦慮，正在不停地左顧右盼，樣子顯得十分憔悴。就在這時，她突然提起身邊的椅子，猛地就朝緊閉著的窗戶砸過來。

那凳子瞬間散了架，玻璃窗卻始終紋絲不動。

我又看向身邊的陳姐，她的臉色也是發青的，此刻她正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低垂頭抬眼看著屋子里的麗麗。

過了一會兒，陳姐說出下面一翻話來，原來那天航空公司打電話通知麗麗航班取消，為了趕著回去，她定了另一個城市飛回老家的機票，于是麗麗趕大巴去了那座城市，可沒想到半路上大巴車自燃了……”

聽了了陳姐的話，我又看向屋子里的麗麗，她的雙手正一動不動地趴在玻璃窗上，瞪大眼睛盯著我們。

我問她這一切是不是真的，麗麗沒有動，她定定地看著我，告訴我鬼說的話都是假的，陳姐是鬼，讓我千萬不信。

“她說得對，鬼說話的話，確實不能相信。可現在，你，才是鬼……”身后的陳姐上來，她看著玻璃窗里的麗麗，輕輕嘆了口氣：

“麗麗，對不起，那天如果不是我把大巴車票讓給了你，你也不會……”

陳姐的話還沒說話，麗麗在屋子里尖叫起來，我看見她的臉變成了黑青色，一根根粗大的污紅血管盤在上面：

“我沒死！我不該你！死的應該是你才對！那張車票是你買的，我是替你去死的！？……”

她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凄慘，眼睛布滿了血絲，指甲突然間長到了三寸長，刮在玻璃上，那嗞嗞的聲音讓我渾身上下起了雞皮疙瘩。

看著她歇斯底里的樣子，想到這一年的同窗友情，我突然很想流淚。

玻璃窗里的麗麗開始燃燒，不多時，她就變成了一個火人，她更加瘋狂地拍打著玻璃，嘴里發出的慘叫聲，就像那天她給我看的視頻里，那些被燒著的乘客關在大巴車里的呼叫聲一模一樣。

“唐小圓，救救我……放我出來……我不想死，我不該死啊……”

她身上的火越燒越猛，房間里也是一片火海，她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我聽得抓心撓肺，干脆蹲下來捂著耳朵，不讓自己聽到那個聲音。

漸漸地，那聲音變小了，直到一點兒聲音也聽不到了。

陳姐走到我身邊說沒事兒了，我這才站起來。同樣還是隔著玻璃窗，我看見房間里已經恢復了平靜。

角落里白色的臺燈依舊亮著，一旁的茶幾上，那吃了一半的東北燉菜還在小聲地沸騰著，酸菜裹著滋滋冒油的肥肉，濃烈的香味撲面而來，我卻已經沒有任何食欲了。

這一次，只是伸手一拉，窗戶就被我打開了。

“麗麗呢？”我轉身問陳姐。

“她已經被我送走了。”陳姐說著往前走，推開寢室門就走了進去。

“送走了……”我有些不明白。

我看向她的時候，有些吃驚，只見陳姐卻大口喘著粗氣，渾身無力地坐在床邊，看著桌上那吃剩下的菜肴，整個人虛弱無力。

我趕緊上前，給她倒了一杯水，她卻搖搖頭，抬眼看著我，讓我坐在她身邊，說要跟我說一件事兒。

跟她并排著坐了一會兒后，她精力漸漸緩和了些，顫顫地從枕頭下摸出一個本子給我。

翻開那本子，我這才發現那是一個菜譜，那上面的菜肴是手寫的，內容卻是一些再普通不過的家常菜。

我不明白陳姐為什么要給我這個東西，她此刻的臉色發黃，嘴唇一絲血色也看不到。我慌了，說要帶她去醫院，她搖搖頭說不用了，還說麗麗說的沒錯，原本該死的就是她。

靠在我的肩膀，她指著那菜譜，小聲地告訴我，這上面的菜都不是做給人吃的。

“生而為人，本就不易，鬼，也未必都會害人……”

她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如果你以后遇到死了卻不肯走的鬼魂，你就照著這上面的菜給他們吃，他們吃好了，心愿就了了……”

見她快要沒有力氣了，我趕緊把她扶著躺下來，她拉著我的手說自己活不了了，我讓她別說傻話，好好休息一下，說不定過幾天就好了。

她卻擺擺手，氣喘吁吁地說她知道自己的情況，并讓我答應一定要好好保存這菜譜。

陳姐說道：“麗麗壽元未盡，她回來就是為了找替身，她本就不該死，該死的是我。她一開始看上了你，后來應該是發現了你身體里的東西，她進不了你的身。”

“身體里的東西……”我喃喃了兩聲，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一下脖頸處那個紅印。

陳姐咳嗽了幾聲后，繼續說著：“她怕我告訴你真相，在你身上畫了個鬼符，讓我不能靠近你，我想，應該是想等你身上那只鬼離開之后，再對你下手。”

說著，她指著桌子上那鍋還在翻滾的湯菜：

“小圓，你看，這道酸菜燉豬肉，就是我按照食譜上的做法，專門做給麗麗的鬼魂吃的，這是她的家鄉菜，她在臨死之前，一心想著要回家，我給她做了這個，她吃了心中的怨氣就消失了，也能安心上路了。”

她說得上氣不接下氣，也咳嗽得更厲害了，我拍著她的后背，想讓她別說了，她卻看著我繼續道：

“只是，我不明白的是，麗麗是一只新鬼，怎么會懂畫鬼符……”

我看見她的嘴角已經咯出了血，趕緊讓她好好休息別說了，她用力地攔著我的手，似乎使出了全身力氣說出了下面的話：

“小圓，你記住一句話，只要心存善良，一切妖魔鬼怪都不過是幻影！”

手腕被她捏著生疼，我點頭說好，她放開了我。

陳姐渾身冰涼，我在她身上搭了一張薄毯，她的呼吸十分微弱，又不肯讓我帶她去醫院。

靠在床邊，我想干脆就守她一晚上，索性也不寢室了，干脆就這么一直守著她算了，反正明天早上我也不去那個火鍋店了。

陳姐的呼吸聲很輕，我眼皮開始打架，于是，我靠在床邊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很輕。

瞇縫著眼睛朝那邊看去，我看見一個扎著辮子的女孩兒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