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游得精疲力盡了，卻突然覺得身體無法動作了，紫色的電花充滿了河流，我的身上也纏繞上了電花，我想掙扎卻怎么也掙扎不脫。就在這時我看見了那條躲在水草間的電鰻，它迅速地向我游了過來。也許是因為我皮糙肉厚，總之我漸漸適應了電流的麻木，只在它向我襲來的瞬間，我一口將它死死的咬住。

“滋滋”強烈的電花再一次席卷了我的身體，電流沖擊著我的身體，讓我忘記了思考。“砰砰”電流通過我身體，我的眼睛先是如同被充氣一般的腫脹，最后直接爆裂開來，大概是因為這是我身體最脆弱的地方吧。

我什么都看不見了，又回到了那片黑暗之中，但是我仍然沒有松口，直到口中的掙扎越來越小，最后沒了動靜，我一口將它吞入了肚子里。這絕對是嘗過最美味的東西，但是它的身上又一種我很熟悉的味道，這種熟悉說不清道不明。

將它吞入肚子里的時候，并沒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只是偶爾會有一絲絲的電流沖擊著我的腦袋。也就是從這一刻起，我的心里好像多出了一個念頭，這個念頭一直指引著我，要去某個地方做什么事情。

如果沒有體驗過群體的生活，是不懂得孤獨的滋味的。黑暗包裹著我，我開始懷念那群伙伴存在的時光，我孤獨的游蕩在河流中，但是我再不見外面美麗的世界。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好像來到了一方更加廣闊的世界，這里充滿了各種各樣的魚，但是也有各種各樣的危險。我不再像以前那么孤單，但是我卻怎么也無法融入它們了，因為我能感覺到周圍恐懼和躲閃的目光。

后來我學會了用身體釋放電流，能夠通過電流感知周圍的一切。這大概不是我自己的本事吧，也許那條被我吞食的鰻魚，正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我吧。從那以后我也再沒有嘗到那種靈魂都為之顫抖的美味。我仍然隨著河流漂泊著，努力的朝著心中的那個念頭接近著。

“救命啊……”我第一次遇見了區別于我們的生物，他們身上散發著迷人的味道，我悄悄地靠近，并且用電流電暈了他，終于我又嘗到了久違的美味。從那之后我就開始潛伏在暗處等待著落水的人，隨著我身體越來越大，總感覺自己吃不飽，于是我開始主動攻擊岸邊的人類。

“妖孽，受死。”不知哪里來的一聲怒吼，伴隨而來的是一道擊穿我身體的電流。“轟隆隆，咔嚓”我的感知中這道閃電似乎憑空出現在了我的腦子里，我的身體并沒有受到什么損傷，但是卻覺得整片天空的威嚴都集中在我的身上，我發出靈魂的顫抖，但是我也不會坐以待斃，好在這道閃電似乎擊中了我腦子里的另一個東西，這時我才感覺到一身輕松，如同身體中拔出一個由來已久的毒瘤。

而我也是第一次能夠這么輕松地掌控著自己的身體，我本能的將身體的力量集中在了頭頂的雙角處，一顆閃著紫色電光的球體如同流星一般拖著長長的尾巴，襲向了那個說話的人，隨后我也不管結果，迅速地逃回水中。

“妖孽，那里走。”顯然是那個人又追了上來，而我剛才的一擊用盡了全身的力量，這時的我早以經是疲憊的狀態。身體傳來一陣刺痛，隨后我就感覺扎心的疼痛從我的脊背上傳來，想必是我的骨頭被什么東西擊穿了吧，我掙扎著，但是只要我一動作就會牽動著我的傷口。

“妖孽，本想取你性命，念你修行不易。我封你五百年，好好想想你為什么吃人？”

后來我的身上被釘下了四個釘子，那個人又在這附近打下了一口井，從那之后我就一直藏身在地下的暗河里。我不明白他為什么要我考慮那個問題，吃人難道不是因為我的本性嗎？哪里有什么人不人的。難道不是因為我餓嗎？還是因為我想吃呢？我想不明白。

因為身上的這四個鐵釘，我總感覺自己的力量無法補充，那種使不上力氣的感覺讓我始終昏昏沉沉的。

那個人偶爾也會到這里來看我，聽說他叫趙清源，原來是一個降妖師，但是得罪了權貴，傷害了某個大人豢養的異獸，最后不得不選擇隱居，而我大概是它封禁的最后一只妖吧，因為他說他也要好好想一想，“妖真的非殺不可嗎？”

“小黑，其實我也覺得，站在妖的立場，吃人似乎并沒有什么，但是做為人的我，如果不制止你的行為，那是我的過錯。”趙清源坐在井邊，他的聲音從水面上飄來。

“哞”我發現聽不明白他的話，只能說上一句，以示抵抗。

“傳說，蛟龍會在山中修行五百年化為蟒，蟒又在水中修行五百年化成蛟，最后五百年會在人間修行。從你的形態來看，你已經修行千年了，如果我毀了你，那也是我的過錯，這人間的五百年，你需要好好思考，是歸于山林，還是隱于世間，全都在你。”

趙清源似乎在井口附近修建了一間住所，偶爾也會來看我。漸漸地越來越多的人逃避戰亂，在這里定居。直到有一天趙清源來到井口對我說。

“小黑，這個世道要亂了，關外有妖邪作祟，我得去看看。你藏在這里，誰來了都不要現身。”

我沒想到趙清源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但是不管外界如何，這里依然那么平靜。

春去秋來，就這樣不知道又過了多少年，我都一直藏在井底，時間過得太久，久到我自己都忘記了自己的存在。

滄海桑田，直到有一年，連天的炮火打斷了這里的平靜，大量的尸體從井口扔了下來，鮮血染紅了整個地下河流。這么多年我好像想明白了我為什么吃人，但是看著堆積如山的尸體，我卻沒有繼續吞食，因為那都是我陪伴了無數個歲月的村民，終于我在人堆里發現了一個小孩，他的身上有著趙清源一樣的味道。

“他回來了？”我將這個小孩拱出了水面，這是我這么多年來第一次現身，我想問他“我是因為我想吃人，所以才吃人的。”但是我的現身引發了巨大的震動，原來這個世界已經變成了我不認識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