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蟬升官后第一次來十四衛，頓時感覺到了截然不同的氣象。

之前大多數人看蘇蟬的眼神，更多的還是一種畏懼，現在則是臣服多了。

畢竟是皇帝親自接見任命的千戶，還有御賜金牌，那真是通天的關系了，再不服，就不用在錦衣衛干了。

“走了？”

蘇蟬在公事房坐定后，聽到的第一件事，倒是讓他驚訝。

方行烈來拜見他，順便告訴了他，他的前上司，路有性已經辭官離京了，連那豪奢的三進院子都賣掉了，速度飛快。

“走了也好。”省得蘇蟬麻煩了。

他還是不太耐煩人際往來的。

之后方行烈就開始匯報起了近些日子他不在時候，十四衛里發生的一些事。

基本都是不大的事，底下人都能處理，也不需要蘇蟬這個千戶來操心，方行烈也是例行公事。

不過就在蘇蟬聽到最后的時候，他忽然皺起了眉頭。

因為方行烈報告的是一宗，疑似隱秘詭事的事件。

他本來也是隨口提的，也沒有很上心，大約只是用來體現他自己干活夠認真仔細吧。

自從上次那件事后，他一直過的戰戰兢兢，好像生怕蘇蟬不高興就把他革職，甚至下獄了。

蘇蟬當然沒有那種閑心，不過方行烈用心干活也不錯，起碼他自己輕松。

這宗案件，說的是在西城德勝門外的關廂一帶的貧民區里，近些時日發生了好幾起殺人挖心的兇殺案。

本來兇殺案自然有別的衙門處理，十四衛是不管的。

可這些案子，并非是簡單的兇殺案。

因為現場有食人的痕跡，還有一些奇怪的粘液，鱗片殘留，一些可以捕捉到的腳印，也不像是人的。

所以這案子就被報了上來，交給了十四衛處理。

方行烈派了人去調查，判斷這可能是某些邪派武林人士在練邪功，或是豢養了什么怪物。

因此打算將案子移交給別的衛，或者衙門。

“大人……怎么了？”方行烈看蘇蟬聽到這個案子的時候，忽然皺眉，很會察言觀色地也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問到。

“走一趟。”蘇蟬直接起身。

他嗅到了某種氣息。

希望，不要是他想的那樣。

方行烈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蘇蟬為什么忽然這么嚴肅，只覺自己做錯了事，連忙也跟了上去。

宋虎和張英就在門外候著，看蘇蟬雷厲風行地向外走，自然也是跟隨。

方行烈跟了一會，馬上快趕了幾步，到了前面，喊了一個小旗官過來帶路，大約就是這個小旗官查的這事。

宋虎還是膽子大一點，低聲問了蘇蟬一句怎么了。

蘇蟬只說了幾個詞，食人，鱗片，粘液，宋虎和張英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大人，難道說……”

“去了就知道。”

一行人快速趕路，在那個小旗官的帶領下，沒有一會就來到了西城德勝門關廂一帶。

這里的人相比起城內的人，就要疲憊麻木的多了。

他們大多是苦力，幫工，基本每天過的都是食不果腹的日子，住的地方也是魚龍混雜，哪怕死了，也不會有太多人注意。

蘇蟬他們到的第一個地方，就是第一個死者所在地，一處破爛的屋棚。

死者已經被處理了，只剩下一些已經干涸的黑血，還有分不清是什么的粘液結晶，和干硬的鱗片。

蘇蟬一走到這里，就感覺到了熟悉的味道。

等到他開啟殺眼，不用懷疑了，沒有錯，就是那種怪物。

圣主教制造出來的怪物。

它們，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大明的京師。

它們，跟著那艘船回來了？

“帶我去最新的那個死者所在的地方。”蘇蟬用殺眼看過了，附近并沒有殘留什么太多的痕跡，無法追蹤到那個兇手。

他一定要看看，兇手是什么，是不是，來自倭國。

“好，大人，這邊請。”蘇蟬肅然的語氣顯然有點嚇到了那個小旗官，連忙跑著往前帶路。

最新的死者是一個中年婦女，尸體還沒有收斂，一方面是十四衛這邊覺得不是隱秘事，干脆不管了，暫時沒人接手，另一方面是，那個女人有個孩子，硬是不給人收斂尸體。

蘇蟬他們到的時候，正看見一個瘦弱矮小的身影，正坐在一具只是草草鋪了點草席的已經在腐爛的尸體旁發呆。

這是一個小女孩，大約是常年營養不良，根本看不出歲數。

此時，不知道是太餓了，還是太傷心了，雙目完全呆滯，根本沒有感知到有人來一樣，只是在低語著什么。

蘇蟬的五感最敏銳，遠遠遇見聽到，她似乎在唱一首童謠。

“馬馬嘟嘟騎，騎到了家家里……”

“這孩子是怎么回事？”

“哦，大人，這孩子是那女人的女兒，被嚇傻了，我們問她什么都不知道，又不肯離開她娘……”小旗官馬上回答。

“她看到了那個怪物？”

“不知道，反正我們來的時候，她就這樣了，也可能是傷心過度了。”

“宋虎，送去養濟院，讓他們好生照看。”蘇蟬對宋虎說了一聲。

宋虎立刻明白了什么，上前去拖那個小女孩。

小女孩一感覺到有人要把她帶走，立刻激動起來，大喊大叫，又要咬人，可惜，在宋虎這樣的練家子面前，沒什么用。

她很快就被帶走了。

而蘇蟬，已經通過四周圍的新鮮氣息，找到了那兇手的線索。

“留下一個人看著尸體，剩下的人跟我來。”蘇蟬說完，整個人已經飛奔出去。

痕跡還很新鮮，所以在蘇蟬的殺眼世界里血跡分外濃郁。

那兇手，還在關廂的貧民區之中沒走。

在破爛的臨時建筑，窩棚之間快速穿梭著，蘇蟬完全沒有一刻停留。

后面跟的最緊的，是風行烈，因為他的修為最高。

張英都落后不少。

最終在一處位于城墻根下的密集窩棚之前，蘇蟬停了下來。

“大人……”方行烈靠近。

“噓。”蘇蟬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眼神鎖定了一個漆黑的窩棚，握住了刀柄。

里面，有淡淡低吼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