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良如同是從鬼門關(guān)上走了一趟般,睜開眼時,眼中滿是茫然與恐懼,但雙眼恢復(fù)焦距,看到楊倓時,他又愣住了。
是燕王救了我?
耳邊傳來的眾人激動的聲音,印證了他的猜想,真的是楊倓將他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
“燕王…”
“還能站起來嗎?”楊倓阻止了想要說話的魏良。
“還能。”
魏良深呼吸了幾口氣,從地上坐了起來,旁邊人正準備扶起魏良時,魏良卻抬手阻止,他咬著牙依靠自己站了起來。
楊倓點了點頭,向眾人下命令,“各自做好準備,稍后出發(fā)。”
他們雖是從雁崞驛突圍了出來,但還沒有離開雁門郡范圍之內(nèi)。
如今始畢可汗的幾十萬大軍,已將雁門郡包圍,他們還沒安全。
而安全也并非他的目的,沖出雁門郡去其他郡調(diào)派兵馬,解雁門之圍,打造自己的威望,為未來打下基礎(chǔ)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很快,前去打探情報的趙忠等人返了回來,趙忠匯報道:“燕王,崞縣有突厥重兵圍城,沿途要道也被突厥兵把守。”
“而東南面通往太原郡的要道,也已經(jīng)被突厥兵封鎖。”
楊倓拿出輿圖查看。
想要從崞縣方向取道去樓煩郡,已經(jīng)不可能了。
從東南要道去太原,以他們這點傷兵,那也是一條絕路。
而雁門郡的西面,則是馬邑郡,馬邑郡已經(jīng)在始畢可汗掌控中,這自然更不可能去,楊倓由始至終也沒將其考慮在其中。
那么就只剩下了雁門郡的東面。
東面有涿郡、上谷郡、恒山郡。
涿郡的太守是薛世雄,其下部將有一位在歷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羅藝。
但有薛世雄在,現(xiàn)在的羅藝勢力并不是很大,沒有自立,也不敢自立。
而薛世雄是隋廷的開國將領(lǐng),名望高,也是忠于隋廷,忠于楊廣,目前涿郡還是在隋廷的統(tǒng)治之中,還很安全。
但涿郡離楊倓現(xiàn)在的位置太遠,自然不可能去涿郡了。
上谷郡現(xiàn)在就危險了!
在歷史上留下大名的王須拔,已經(jīng)在上谷郡起兵,部眾發(fā)展到數(shù)萬人,自稱漫天王,勢頭正盛。
楊倓自然不會去上谷郡。
剩下的恒山郡,目前還安全。
雖然在歷史上留有一點筆墨的趙萬海,會在恒山郡起兵,勢力還不小,但那是在明年(大業(yè)十二年)的時候。
現(xiàn)在的趙萬海,還沒有起兵發(fā)展起勢力。
恒山郡還在隋廷的掌控中。
當下,便只能取道去恒山郡。
楊倓的目光,停在了輿圖上的一處位置,上面顯示一座橋,名叫分水橋,若要取東道去恒山郡,必須要走這里。
而東道有五臺山脈,山戀綿亙,溝壑縱橫,地勢復(fù)雜難行,突厥人必然不會重視,即使派兵駐守,也不會太多。
果然
趙忠匯報道:“這個地方,大概有兩千突厥兵駐守著。”
“便從這里突圍,去恒山郡。”楊倓做出決定,收起了輿圖。
“燕王,他們該如何?”趙忠問道,指的是魏良等傷重的人。
楊倓看向了魏良等人。
剩下的這四百五十一人中,有一百余人傷重,幾乎沒什么戰(zhàn)斗力了,這種情況下帶上他們,儼然會拖累了隊伍。
看著楊倓看來,百余位傷重的人,紛紛面色蒼白。
他們也是很清楚,以他們現(xiàn)在的傷勢,再跟著隊伍就是累贅,連累其余的人,顯然楊倓是不可能再帶上他們的。
可留在這里,他們更是只有死路一條。
魏良的內(nèi)心復(fù)雜之極。
他也不想死,可在這種情況下,任何將領(lǐng)為了大局著想,為了更多的人活下來,都會選擇拋下他們這些傷重的人。
這是毋庸置疑的!
對于楊倓剛才將自己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魏良已是心存感激。
在楊倓還沒開口說話之前,他主動說道:“燕王,我們……”
只不過,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楊倓截斷,楊倓目光掃視眾人,下命令道:“所有人上馬。”語落,率先翻身上馬。
趙忠等十位親衛(wèi),全部翻身上馬。
那三百余位只受輕傷的人,也紛紛翻身上馬。
包括楊倓在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皆是落向魏良等百余位傷重的人。
以魏良為首的百余位傷重者,不明白楊倓這是什么意思,但既然是楊倓下的命令,他們自然嚴格聽令,咬著牙,忍著痛,翻身到了馬背上。
楊倓再次下令,“趙忠十人,隨在我左右,為突圍先鋒。”
“喏!”
“其余受輕傷者,分為四隊,分列兩翼。”
“喏!”
最后,楊倓看向魏良等人,“所有傷重者,跟隨在兩翼之間。”
“燕王,你?”
魏良渾身一震,不敢相信的看著楊倓,楊倓竟是選擇帶上他們。
不僅如此,還讓他們跟隨在安全的兩翼中間。
這在突圍中,基本上就不需要他們正面對敵。
“我不需要你們還能殺敵,只需要你們能夠抓緊馬轡,跟上隊伍。”
楊倓看著傷重的百余人,“但在接下來的突圍時間里,你們?nèi)舻粝聭?zhàn)馬,隊伍不會等,更不會救。”
“你們是活是亡,全由你們自己掌控。”
說到最后,楊倓大聲喝問道:“告訴我,你們還能不能跟上隊伍。”
“能!”
百余位傷重者,齊齊振奮。
以他們現(xiàn)在的情況,其他將領(lǐng)皆會毫不猶豫的拋下他們,他們也知道自己成為了累贅,不抱有希望再跟著隊伍。
萬萬沒有想到,楊倓竟是依舊帶上他們。
楊倓雖沒說保護他們,可這般跟隨在兩翼中間,就是最大的保護啊!
從沒有一刻,他們這般信服一位將領(lǐng),這般愿意為其賣命。
那三百余位只受輕傷的人,不僅沒有因為楊倓的決定有一絲抱怨,相反的,每個人的神情都振奮,心中都火熱。
原因很簡單。
他們也會在戰(zhàn)斗中受傷。
楊倓能這般帶上這些傷重的人,在他們戰(zhàn)斗傷重之時,楊倓必然也不會拋下他們。
跟隨這樣的將領(lǐng),何其之幸!
最大觸動的人,莫過于越騎校尉魏良。
他不由想起了宇文智及,他是宇文家的部下,對于宇文智及也是很信服,因此,之前他不對楊倓做任何表率,帶領(lǐng)部下只支持宇文智及。
可之后發(fā)生的事情,證明了楊倓做的任何事都是明智與正確了,反觀宇文智及愚蠢至極。
在突圍過程中,宇文智及表現(xiàn)出來的貪生怕死,更是讓他心寒。
他受這么重的傷,最主要原因就是宇文智及利用他來保護自己。
突圍出來后,見到楊倓親自為大家處理傷口,隨后又救活了自己,再到現(xiàn)在,楊倓依舊選擇帶上他們,沒有拋下他們,魏良的心中,徹底觸動了。
這樣的將領(lǐng),才值得用性命來追隨啊!
“出發(fā)。”楊倓一聲令下。
嗒嗒嗒嗒……
隊伍離開了樹林,在楊倓的一馬當先率領(lǐng)下,向著分水橋方向馳去。
雖然,現(xiàn)在的隊伍減員一半多,也已是傷兵,戰(zhàn)斗力表面上大不如前。
可奇跡的是,每個人的精氣神與戰(zhàn)斗意志,都比之前還要強烈,氣勢如虹的跟隨在楊倓身后,真有一種不可匹敵的氣勢。
此際,天已經(jīng)亮了。
但山間的霧氣彌漫。
在離分水橋大概還有一里的時候,楊倓停了下來。
他看向左側(cè)方不遠處的河道,滹沱水已經(jīng)分道,河道中用來傳勤王詔的浮木,大多是流向了另一條河道,通往分水橋的這條河道中,傳勤王詔的浮木已經(jīng)較少。
移目看向四周。
周圍完全沒有人煙,不遠處幾座房屋,也早已經(jīng)坍塌,殘垣斷壁,雜草叢生。
楊倓心生一計,當即下命令,“傷重者就地休息,其余人去將那片殘屋中的所有木頭取來,將一部分勤王詔綁在上面,扔至河道中。”
眾人原本還不知道楊倓的用意。
但在聽完楊倓的話語后,所有人一下子明白了楊倓的計策。
他們離開雁門城時,有一半人攜帶了勤王詔,這樣能夠避免在突圍中全部喪失,他們剩下的這四百余人之中,大概還有兩百份勤王詔。
這般將勤王詔綁在木頭上,正可以利用浮木傳詔,分散分水橋的突厥兵的戒備。
到時候他們突圍,那便更容易了。
眾人心中大喜,更是信服楊倓。
真正的體會到,有一個好的將領(lǐng)多么重要!
片刻后,大量的木頭被扔到了河道中,其中有綁著勤王詔的木頭,但更多沒綁勤王詔,不過,真真假假皆會令得分水橋的守兵打撈。
楊倓率領(lǐng)著隊伍,潛行到了能夠看到分水橋守兵,但不易被發(fā)現(xiàn)的位置,暫時潛伏,關(guān)注著分水橋守兵的情況變化。
蜿蜒的河道上,已經(jīng)有浮木流經(jīng)分水橋。
之前楊廣的浮木傳詔,已經(jīng)有一些流經(jīng)這里,被突厥兵發(fā)現(xiàn)打撈。
現(xiàn)在再看到河道上流動的浮木,哪怕很多浮木上沒有勤王詔,他們也如條件反射一樣,聚集兵力開始打撈浮木,更何況一些浮木上的確是綁了勤王詔。
暗中一直觀察著突厥兵動向的楊倓,勒緊了馬轡,緩緩抬起手中槊。
一眾騎兵更是緊緊勒住馬轡,緊握手中兵器,等待著一聲令下沖鋒。
座下的戰(zhàn)馬,仿佛感應(yīng)到了主人的戰(zhàn)意,鼻中噴著粗氣,蹄子刨地。
時機成熟,楊倓猛然一揮手中槊。
轟隆隆……
戰(zhàn)馬嘶鳴,地面震動,氣勢如虹的猛然沖向了分水橋的守兵。
正打撈浮木的突厥守兵,停了下來,愕然轉(zhuǎn)頭看向聲音發(fā)源地,見到如同天降神兵般突然出現(xiàn)殺來的楊倓時,皆是呆愕當場。
滿頭問號!
什么情況?
隋軍怎么殺到這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