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素也不清楚之前那番演講究竟能起多少作用。

這些麻木壓抑的士兵所欠缺的不僅僅是一場心靈雞湯，他們尚不明白拿起長矛理由，所以熱情來得快消退也快。

但至少現在的士兵們情緒是高漲的，他們高聲歡呼“羅素爵士”的威名，然后朝后方撤退。

羅素此刻正騎在馬上，端詳著手中幾塊血紅色的六棱形結晶。

這是在吸血鬼伊凡的尸體上發現的。

它的尸體在死后迅速分解，化作飛灰消散，已經墮落為亡靈的它，身上也不再攜帶世俗的錢財和珍寶。

吸血鬼伊凡唯一留下的，便是這幾塊食指長短的鮮紅色結晶。

這東西羅素并不是第一次見，早在巨龍森林殺死第一只吸血鬼時，它的身上就爆出了同款的血色結晶。

當時的蘭頓將結晶視若珍寶，甚至放在了侍女內衣里真正意義上的“貼身保管”，足可見證這些晶體的珍貴性。

“這些是「罪血結晶」……”翡翠解釋道，“吸血鬼們以罪惡的血液為力量源泉，在它們死后，本源精血就會凝結成為「罪血結晶」。”

在羅素替翡翠解圍后，二人的關系似乎親近了些。

雖然翡翠一直都很健談——她能和押送士兵從草叉的十三種用法聊到黃昏女神——再到用教義忽悠老實巴交的士兵替她松綁逃跑。

但換作以前，她絕不可能如此認真和耐心的科普魔法知識。

“這結晶有什么用？”

“這些「罪血結晶」是一等一的施法素材……它們能夠儲存大量的魔力，也是良好的魔導材料。”

翡翠從一大堆禮器里翻出一個類似“酒杯”的器皿，本想遞給羅素觀察，但又有些心疼。

最終她選擇雙手捧住酒杯，很寶貝的只露出杯子的一角。

“你看，杯壁上這兩顆紅色的就是「罪血結晶」，不過只是很小的兩顆，不值什么錢……”

“這樣式，難道是皇城教堂內珍藏的圣杯，可你的杯子為什么這么大？？難道……”

羅素還沒看仔細，威廉突然興奮插嘴加入話題。

年輕的騎士一直沒有放棄他的推理。

所以他自從部隊開拔后就一直默默跟在翡翠屁股后面，發誓要拆穿這個冒牌修女的真面目。

“不，這是個加熱杯。”翡翠雖不待見威廉，但還是解釋，“你看，杯座底下有個初階的灼熱符文，這樣子，在冬季就能隨時隨地喝到熱水了。”

“哈哈，加熱杯……加熱杯棒啊。”威廉面色一僵，訕訕離開。

在有翡翠現身說法后，羅素也弄明白了「罪血結晶」的用途。

——這玩意讓他聯想到機車族的后備隱藏能源，本質上就是一種高濃度的魔法能源。

「罪血結晶」的用途很廣泛，既可以當作施法材料，交給宮廷法師施展高階法術。

也可以用來打造各式各樣的魔法兵器——矮人的魔導大炮、鄧肯公爵的雙手巨劍……以及翡翠的超大號加熱水杯。

也難怪當初在巨龍森林時，蘭頓將這些水晶視若珍寶了。

「罪血結晶」堪比黃昏大陸的石油，并且易于攜帶、即插即用，其價值自然不言而喻。

“倒是筆意外收獲……即便用不上，也可以當作珍貴的抵價物來交換資源。”

羅素將幾塊水晶收進懷里。

“大人，我們快到孿湖城了，我建議先排斥候探路。”

這時，布蘭妮騎馬過來，沉聲匯報。

聞言，所有人的臉色都涌現出一股喜色，因為聯軍的主力部隊就在前方不遠處。

“嗯，我們不缺時間，多派斥候探路，一定要謹慎。”羅素點頭，“與鄧肯公爵匯合后，我們就撤下去休整，一定不能放松警惕。”

他說話的同時打開了俯瞰視角，在確定附近沒有埋伏后心下稍安。

成百里者半九十。

吟游詩人的悲情故事里，主角總會倒在黎明的前夕。

羅素此刻寧愿小題大做一點。

正是因為已經如履薄冰走完前九十步，所以在最后十步時，才更應該小心謹慎。

————

與此同時，孿湖城下的聯軍臨時營地。

蘭頓·領角鸮的心底有些忐忑。

他本以為，在他將“伊凡伯爵叛變”、“吸血鬼伯爵陰謀”的消息告訴鄧肯公爵后，對方會驚慌失措，甚至方寸大亂。

但奇怪的是，鄧肯在聽完蘭頓的匯報后竟然沒有絲毫意外。

相反，他露出了一切盡在掌握的神色，除了吩咐手下帶蘭頓下去休息，就沒有了更多的表示。

這位東境守護既沒有向王室請求援助，也沒有慌張的分兵去追緝叛軍。

他只是按兵不動，率領騎士團和主力部隊駐扎在孿湖城腳下，每日發動一些騷擾性的進攻。

但孿湖城作為首府，城內囤積的糧草至少也夠守城的強盜支撐一兩個月往上。

圍而不攻真的有意義嗎？

蘭頓注意到，每日為鄧肯公爵傳遞消息的獅鷲斥候編隊早在兩天前就消失不見。

停放獅鷲的馬廄空無一物，這讓蘭頓大膽猜想：或許鄧肯公爵失去空軍后，已經完全變成了瞎子，只能縮在營地內等死。

但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勻出一個忠誠的騎士，將營地內的消息帶給羅素——如果分別后的羅素還能活著的話。

但今天清晨剛起床，他就明顯感受到了行營內氛圍的不同。

軍營里支起的大鍋內，難得飄蕩著肉香。

雄獅騎士團已經全副武裝，騎兵們甚至花費大量功夫為戰馬披上了馬鎧——這是大戰即將到來的前兆。

步兵部隊同樣忙碌起來.

大批大批的壘石和火油被運了上來，攻城師協會的工匠正在空地上搭建神佑投石機。

“男爵先生，東境守護大人通知您去營地。”一個鎧甲騎士走了過來，蘭頓認出他是鄧肯身邊的副官。

“好，我這就去。”他應付走副官，同時轉身對自己的騎士吩咐，“肯定要決戰了，你記得將愛麗絲她們照看好。”

騎士應諾退下，蘭頓對這場戰斗持悲觀態度。

他一邊朝鄧肯公爵的行營走，一邊衡量起敵我雙方的軍事實力。

強盜不足為慮，但暗地里藏著的吸血鬼伯爵是個大麻煩。

帕拉文的騎士貴族們缺乏與亡靈打交道的經驗。

這些血族狡詐而陰險，天生是玩弄詭計的高手，它們喜歡蟄伏在暗處，只待隨時打出致命一擊。

心中思緒紛亂，他漸漸接近行營門口。

附近穿盔甲的警衛越來越多。

但除了盔甲警衛外，行營外還一反常態的駐扎著不少剃光頭，只穿樸素布袍的修士。

那些修士虔誠而緘默，像寶塔杵立在原地，在他們腰間的位置，分別系著一條長鞭、一把短匕。

對教廷有不少了解的蘭頓認出了那兩件物品——“以長鞭鞭笞愚者，以短匕對抗惡魔。”

這些修士，是黃昏教廷的圣教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