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里出來,綠寶深深呼出一口氣,封建君主制度,帝王三言兩語就決定個人生死,這趟進宮謝恩,當真是謝得驚心動魄。
與她一道兒出宮、一路上不曾說過話的鎮北王世子,在此分道揚鑣之際忽然問她,“四姑娘進宮之前,家里長輩沒有囑托嗎?”
意外地,綠寶聽懂了他的問題,眨了眨眼道,“祖母交代,謹言慎行、多看少說。”
一襲淺藍衣袍的鎮北王世子負手而立,眉目清冷,“四姑娘似乎沒有放在心上。”
“彭駙馬的折子寫得很綠茶,而我又習慣了為女性發聲,所以一時沒忍住。”
世子眉頭微皺,不恥下問,“何謂綠茶?”
綠寶仰頭看著他笑,“我腳崴了,世子哥哥能送我回府嗎?我若是坐了世子哥哥的馬車,世子妃不會生氣吧?”
話題的忽然轉折讓鎮北王世子的眼角跳了跳,他硬邦邦說道,“你腳沒崴,本世子也沒有世子妃。”
綠寶笑著朝他行了個福禮,向不遠處的自家馬車走去。鎮北王世子立在原地,看著她上了馬車,馬車慢慢駛遠。
良久,他手底下的羽涅過來請他,“爺,人姑娘都走遠了,咱還回府嗎?”
穆二熙點了點頭。
盛京的鎮北王府只住了王妃和世子爺兩位主子,王妃喜靜,世子爺又少言寡語,連帶著府里的丫鬟婆子也不敢高聲說話。只羽涅一路走來不住同人打招呼,“張叔今兒氣色真好。冬絨姐姐又漂亮了。拂云妹妹許人家了沒有……”
穆二熙嫌他聒噪,怕他擾了王妃清凈,把他留在青樸院外頭,自去里頭同王妃請安說話。
王妃顯然是等著他的,一見了穆二熙便坐直了身子問,“如何?”
“母親料事如神,圣上果然召見了姜四姑娘。”
“他要給你指樁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總要親自見一見人,來日見了你小舅舅才夸的出來。”鎮北王妃重新靠了回去,語氣溫柔,“咱們鎮北王府原就掌著兵權,你又有個總兵舅舅,注定了你不能有個強大的妻族。母親知道你心里有怨,盛京城里落魄了的、根基淺薄的人家多的是,為什么偏偏是聲名狼藉的姜四姑娘?”你小舅舅自來疼你,又是那樣的性子,若是你的世子妃不能叫他滿意,便是朝廷賜婚,他也能給你攪黃了。姜四姑娘這回到底是受了蕭家連累,且世人眼里她失了的名節,你小舅舅不僅不放在眼里,說不定還會拉她一把……說起來,圣上也是把你小舅舅的心思琢磨得透透的……
穆二熙坐到王妃身邊,“兒子不怨,母親說得這些兒子都明白。姜四姑娘我今兒見到了——”
他頓了頓,鎮北王妃卻了然于心,寬慰他道,“這姑娘與我有過一面之緣,相貌倒是說得過去,只這性子不大上得了臺面。這也無妨,回頭母親給你尋個或是端莊穩重或是溫柔體貼的側室,保管不叫你受委屈。”
“母親。”穆二熙垂下長而濃密的眼睫毛,“現在說這些還言之過早,一切等圣旨下來了再行定論。”
鎮北王妃點點頭,母子倆又說了些許閑話,穆二熙方離去。
他已經走到了院門口,想一想,又返回正屋,同正在喝茶的鎮北王妃說,“母親,姜四姑娘……和您說得很不一樣。”
鎮北王妃一口茶水含在口中還沒反應過來,穆二熙已經欠了欠身子告退了。
留下鎮北王妃和身邊的嬤嬤面面相覷,片刻之后,兩人開始熱烈討論穆二熙這句話背后的深層含義。
畢竟她們從來沒有聽穆二熙說過哪位姑娘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