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是忙碌的。

“鞠躬盡瘁”的出處，“死而后已”的代名詞。

后世竟然還有人造謠諸葛亮有取代劉禪為王之心，這確確實實是誹謗。

……

諸葛亮看了一眼劉禪，有些好奇，道，“阿斗，此事已了，為何不去尋漢升將軍提及開班授課之事？”

他可是很忙的。

這罪魁禍首就是劉禪。

如今定都漢中，一切需要從頭再來，事無巨細，都要過問。

好在諸葛亮覺得自己還年輕，年富力強，足以勝任這些事務，再加上身邊有人輔佐相助，輕松許多。

劉禪挪了挪屁股，坐在靠近諸葛亮的位置，道，“老師，今日前來，還有一件事情得和老師說。”

諸葛亮瞥了一眼劉禪，微微翻了個白眼。

“有事就說，別藏著掖著。”

“你...”

諸葛亮欲言又止，嘴角勾起，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劉禪一改之前嬉笑之色，換了一幅面孔，道，“老師，數個時辰前大舅哥親自登門，提到了房陵一事。”

房陵？

諸葛亮頓了頓，繼續處理眼前的政務。

似乎這點小事還無法擾亂他的心神。

劉禪今天是來當個老好人，諸葛亮肯定是清楚的，直言不諱，道，“老師，大舅哥說他們對此事毫不知情。”

“一切都是誤會。”

諸葛亮頭也不抬，道，“阿斗曾說，我這肚子里能撐船，難道還容不下這件事情嗎？”

“要是沒事的話就回去吧，我這還有一堆要務要處置。”諸葛亮語氣平靜的可怕，不為所動。

諸葛亮的肚量確實沒的說。

可不妨礙自家老師喜歡掌控一切的感覺。

除非有人能夠達到他那個層次，才有資格和他一起執棋。

劉禪覺得如果法正能活著和諸葛亮搭檔二十年，這荊州派系和東州派的斗爭絕不會如此水火不容。

李嚴強嗎？

肯定強，文武雙全，兼一手內政。

可實際上他的水平肯定是達不到諸葛亮、法正這個層面。

要是法正活著，兩個人相互配合，完全可以維持兩個派系互相競爭而又不會撕破臉皮的局面。

劉禪訕訕笑，道，“今天此來，我也是轉達一下大舅哥他們的說法，也敲打過他們。”

敲打？

這下子諸葛亮來了興趣。

他放下手中毛筆，看向劉禪，一幅好奇模樣。

劉禪復述了自己給吳懿說的道理，再凝練一般，道，“天下九州就像是一塊巨大的糕點，父王，曹賊以及孫權再瓜分。”

糕點？

三家瓜分！

諸葛亮眼神一亮，道，“阿斗此言，頗為精辟，正符合隆中對策中——三分天下之論。”

劉禪莞爾一笑，把后世“蛋糕理論”改換一個門面，道，“如今父王只占得一州六郡之地，可分糕點較少。”

“若得天下九州，只我蜀漢一家瓜分，所得糕點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諸葛亮搖扇拂須，頻頻點頭，道，“阿斗有如此雄心壯志，子遠、孝直他們豈會拘泥于區區兩州之地的微末官職。”

若是他們不懂劉禪之意，執意內斗。

那只能說明他們的水平太差勁，不如早點打壓，省的后續鬧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說。”

劉禪淡淡一笑，道，“利益，至上，是驅動對外拓張的最高動力。”

諸葛亮聞言側目，看向劉禪，明顯是被這句話驚艷到。

什么匡扶漢室。

什么克復中原。

這些話都是幌子。

或者說老劉有這份豪情壯志。

可對于劉禪來說，當天下的皇帝才是最重要的。

無論是荊州派系，還是東州派系等等其他官員文武，他們心目中最深處的想法還是撅起利益。

法正，吳懿和李嚴等人投靠，看中的不正是劉備更好的前景？

諸葛亮還是告誡一聲，說道，“阿斗自小聰慧，應該知道這些話能夠對誰說，對誰不能說吧。”

“我就不嘮叨了。”

劉禪答應一聲，道，“阿斗明白。”

諸葛亮“嗯”了一聲，“還有事情嗎？”

劉禪咧嘴一笑，“還有一件事。”

諸葛亮無奈，沒有提筆，看向劉禪道，“且說來。”

劉禪是他一手撫養長大。

自招魂之后，聰慧異常，有人主之姿。

他今日前來，所說第一件事和第二件事都相對普通平淡，諸葛亮猜到了這最后一件事才是核心。

果然。

劉禪神色一凝，道，“老師，我覺得襄樊會有戰事發生。”

襄樊？

諸葛亮一怔，道，“阿斗說的是云長嗎？”

劉禪點頭。

他不記得襄樊大戰發起的具體時間，但很清楚是在夏天。

因為水淹七軍，必須有水，而且是大水。

而眼下已經是七月中旬了，發大水的時間只剩下一個半月左右，如果再拋去備戰時間和圍城時間。

二叔最快七天內就會動兵！

“老師是知道二叔性子的。”

劉禪坐直了身子，眼神認真，“自大軍入蜀，再經兩年多漢中之戰，荊州已然五六年無戰事。”

“而三叔，子龍叔以及漢升將軍于漢中之戰中立下赫赫戰功，我料想以二叔的性子不會落于人下。”

“如今荊州兵精糧足，又有漢中之戰珠玉在前，而曹賊士氣正弱，二叔開戰的機會約有九成。”

劉禪都想直說關羽必會開戰，還能夠威震華夏，嚇得曹操差點遷都。

諸葛亮聞言，搖扇思考，“嗯”了一聲，道，“以我對云長的了解，他的確會干出這種違命之事。”

劉禪道，“二叔有都督荊州之權，只需知會父王一聲即可，也不算違抗命令。”

諸葛亮聽到這里，不免鄭重，道，“阿斗說的沒錯，若我在荊州，云長或許會克制一二，但云長如今獨攬大權...”

戰事一起。

天下又要亂了。

諸葛亮覺得有些腦殼疼，道，“漢中之戰剛剛結束，大軍疲憊，糧草不濟，若是荊州開戰恐難以援護。”

劉禪補充說道，“如今西城、上庸等郡縣還未徹底平定，若是三叔強起兵馬援護荊州，恐被曹賊趁虛而入。”

“一旦西城等郡縣反叛曹賊，斬斷漢中與上庸等地的聯系，大事不妙。”

“而江東孫權覬覦荊州已久，一旦魏蜀開戰，以其如鼠之謀，必會撕毀盟約趁機偷襲荊州。”

諸葛亮深吸一口氣，也在考慮這方面的事情。

底下人今日事，今日畢，無需過多思考。

但作為掌舵人，話事人，目光必須放的長遠，以大局為重。

沉默許久。

諸葛亮終于開口，道，“阿斗你是什么打算？”

劉禪心中一動，站起身來，道，“我欲往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