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野愛衣說道:“不是的,秋奈跟我說過,她男朋友挺有錢,而且最近一段時間,她確實都沒有向我申請過大額款項。”
“我也想過,秋奈的自殺和他男朋友有沒有關系。”
“秋奈跟我說過,她失戀了,她男朋友不要她了。”
說到這,茅野愛衣頓住,她開口道:“上原先生,我忘了告訴你,秋奈她是一位聾啞人。”
“她說,她男朋友是因為接受不了她是聾啞人不要她。”
茅野愛衣難過道:“我不知道,秋奈的死,和失戀有沒有關系。”
“如果真的有關系…”
茅野愛衣糾結的抿著唇,她說道:“兩個人不喜歡了分手是常理。”
“那一位先生,可能也沒有想到會造成這樣的后果。”
“可是,我的悲傷和難過也是真實的。”
上原徹野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說道:“我們先進去看看,說不定事情另有隱情呢?”
他們走進房間,屋子里許多沒人住了,沒有人打掃,地面上落著一層灰,上原徹野用手扇了扇,把迎面而來的難聞氣息散去一點。
“那里,是秋奈的臥室。”
茅野愛衣指著那間臥室是主臥,門是白色的木質門,看上去典雅,圣潔。
上原徹野轉動門把手,他意外的發現門把手上沒有落灰,這說明最近一段時間秋奈回來住過。
如果可以在臥室里找到一點線索,那么他們這一趟倒也不算白來。
他把門把手轉到底,推開門,宛如推開通往天堂的大門。
臥室里有一張床,一張書桌,一個書柜,一個衣柜,很是尋常的布置。
上原徹野看到了放在桌面上的日記本,他走過去翻動日記本,日記本的書頁泛黃,看起來使用了已經有好幾年。
一個名為白井秋奈的人生在他眼前緩緩展開。
……
我叫白井秋奈。
我生來便與眾不同。
耳朵,聽音辨位之用。我的耳朵失靈了。
音:聽不到聲音,發不出音形。
位: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失位了,適合我的只有小眾的支路。
神所眷顧,還好我誕生在相當不錯的家庭,我的爸爸是一位做海鮮生意的商人,媽媽是一位護士,我們家經濟條件寬裕,他們很愛我。
爸爸媽媽是正常人,他們肢體俱全,五感靈敏,卻生下了不正常的我。
醫生說,我是在媽媽肚子里的時候長的位置不對,神經受到壓迫導致的聽覺殘缺。
或許,是因為自己聽不到聲音的緣故,從小我就對別人的耳朵感到好奇。
“啊,啊~”
小時候,我喉嚨里兩片肉碰撞著,發出扭曲的音來,媽媽會第一個趕到,抱起我,仔細檢查我哪里受傷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餓了。
媽媽的耳朵干凈,像一對半月牙,她耳朵長的秀氣,細嫩,站在陽光下可以看到耳朵上的毛細血管。
我很喜歡媽媽的耳朵,常常把媽媽叫來,在她懷里撒著嬌,捏她的耳朵玩兒,每一次媽媽都會露出笑來,那是一種很奇怪的笑,半笑半不笑,慈悲中帶著一絲憐憫,憐憫中帶著一絲悲苦。
直到后來,我長大了,在廟里看到了觀音的像,觀音的笑和媽媽一模一樣,媽媽像觀音。
為了照顧我,媽媽把醫院的工作辭了,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邊,成為了我的跟屁蟲。
我的爸爸耳朵和媽媽差的很大,他肚子大大的,躺在上面很舒服,耳朵也大大的,像風扇,他的耳朵柔柔的,軟軟的,捏起來手感比媽媽還好。
他會帶著我玩,我可以騎在他脖子上玩兒,我可以躺在他肚子上玩兒,我可以牽著他到超市去,指著玩具,讓他買下來給我玩兒。
爸爸就像一塊橡皮泥,可以隨意捏成我喜歡的形狀。
后來,我長大了,上了小學。
我看到了很多和我一樣的人兒,他們的耳朵和我一樣,小小的,一開始,他們的耳朵很干凈,后來就變的臟了,因為不像我,在意耳朵的衛生。
有一天,有一位小男生突然把我椅子拉走了,我想說,沒關系,我原諒你了,媽媽教過我,別人做了不對的事情道歉以后要原諒別人。
我啊啊的出聲了,大家露出牙齒的笑了,先是一個,然后是兩個,最后是所有人,他們哈哈大笑著,笑的很開心,我也跟著笑了。
媽媽在外面看到了,她哭了,把我帶回了家。
媽媽在家里跟爸爸哭,爸爸眼眶也紅了,我也跟著哭了。
從那以后,我就換了一所學校,周圍都是和我一樣耳朵聽不到的人。
慢慢的,我長大了,我上了初中。
我們換了新家,爸爸消瘦了不少,媽媽帶著爸爸和我,到附近的神社里去祈福。
我認識了一位姐姐,那是一位很漂亮,像一朵很好看花的姐姐。
她會手語,她說她叫茅野愛衣。
我問她,愛衣姐姐為什么會手語?
愛衣姐姐說,因為婆婆說,有人會需要。
我想,愛衣姐姐是為我學的手語吧,不管他是不是,就當做是這樣咯。
我和愛衣姐姐成了朋友。
愛衣姐姐的耳朵很白很白,像天上的云一樣白,像初雪一樣白,像白瓦燈的光一樣白。
她耳朵的輪廓好看,而且,很注重耳朵的衛生。
那真是很好看的耳朵,我手癢癢的,想捏她耳朵,但是愛衣姐姐不讓。
愛衣姐姐常常偷偷帶我出去玩。
我躲著媽媽,她躲著婆婆,她會騎自行車,載著我,從高坡上,往下騎,放開手。
風熱情的親吻我的臉蛋,頭發飄揚著,身體失重著。
我張開手,手拂過路邊柳條的樹枝,手心癢癢的,我開心笑著。
忽的,愛衣姐姐停了下來,路邊突然竄出來一只小狗,愛衣姐姐沒事,小狗也沒事,我出事了。
我摔出去了,摔斷了門牙。
媽媽不讓我和愛衣姐姐玩那么危險的游戲了。
愛衣姐姐很愧疚,她跟我道歉,我說沒關系。
我還是很想和她玩,真的好想再來一次,那種快活的感覺。
后來,上了高中。
有一天,一位叔叔來找我,他跟我說,讓我快跟他走,爸爸媽媽出事了。
我跟著去了,我看到了一輛車,那是家里的車,它和一輛大卡車撞上。
我不敢看,我不敢看爸爸媽媽的樣子,那會很難受。
2020年,8月11日,下午3點51分,爸爸媽媽走了。
在叔叔的幫忙下,我在老家給爸爸媽媽辦了葬禮,我路過附近的神廟,想給觀音上香,希望她在天上能庇護爸爸媽媽。
我又看到了觀音像,她笑的和媽媽一樣。
從此,我不敢看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