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好意，不過你還需尋靜休息，我自己過去即可。”蘇山眼角微不可見地跳動了下，笑著拒絕了小五的好意。
但仿佛聽不懂婉拒的意思，小五笑容燦爛地說道：“不礙事嘞，牛二說是差爺您在管事面前說好話，我們才被允許少挑三趟水的，我們得報答您的。”
報答......蘇山驀然回想起剛來這個世界時，想著英雄救美，看看有沒有以身相許的報恩方式，結果反被人打了一頓的事。
這都叫什么事，別人都是美女送上門，怎么到了我這就變樣了，咬牙切齒了一番，才想起小五還在跟前。
平復了下思緒，他還是拒絕道：“真的多謝好意，我自己過去就好了。”
這一次說話，他刻意加重了語氣，相信對方只要不是傻子，應該就能聽懂了。
果然，小五那淳樸的臉垮了下來，膽怯地看了看蘇山，不敢再開口多說什么。
“不太聰明的樣子，呆了點，但不傻，不過......”蘇山眼眸低垂，內心做著評價，一點兒也沒有被小五的表情打動。
他看過很多小說，像這種先偷偷打量，再無事獻殷勤的，只要不是女人，那就通常沒好事。雖然有可能是他疑心太重，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能避免麻煩還是避免吧。
小五最終還是垂頭喪氣走了，蘇山皺了皺眉，他這時才發現這貌似憨厚的雜役小哥，左腿有些殘疾，走路一瘸一拐。
自己剛剛是不是過分了些？
瓷碗扔進竹籃的磕碰聲讓蘇山略微回神，趕緊起身，將手中的碗也放了進去，洗碗的活計自會有雜役處理，他轉身俐落地往堂門口走去。
不管怎么說，命只有一條，小心謹慎些準沒錯的。
取飯這種事，還是自己去拿比較安心。
他才剛剛習武，飯量并不是很大，雖然剛才沒吃得特別飽，但也足夠支撐一天的練功了，主要是想帶一份回去給姨娘丫丫，讓她們也嘗嘗久違的白米飯滋味。
詢問幾名同僚后，蘇山穿過二堂屏門，順著廂房一直往北走，就到了火房。
火房就位于山腳底下，屬于衙門后院的最底部，是座古樸的連片瓦房，因為不僅需要儲存木材，還需要灶房和屠宰，所以被允許單獨有個院子。
被煙熏黑的墻壁上有個小巧的窗柩，可以看到里面忙碌的身影和裊裊升起的煙火。
蘇山艱難地從窗柩上收回目光，咽了口唾沫，繼續沿著壁檐往前走。
這個地方頗大，堂門設在哪個位置他得走一圈才能知曉。
突然，身后傳來一道充滿驚訝的聲音。
“差爺，您是要去取飯嗎？”
這種淳樸又呆呆的語氣......蘇山僵住身子，緩緩回頭。
果然，小五就挑著飯笥在身后站著，他目光炯炯，頗有幾分興奮。
“差爺，我可以帶您去。”
陰魂不散啊......蘇山默默看著小五，眼神晦暗不明，隔了許久才擠出笑容道：“好啊。”
都已經到火房了，再怎么樣，也不可能在人這么多的地方對付我吧，看來真是自己想多了。
“那差爺您跟著我走。”
小五似乎異常的開心，堆著滿臉笑容，高低幾下小跑到前面，還不忘回頭搭話：“差爺您是第一次來這里嗎？”
“是啊。”蘇山笑著點點頭，但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你這不是廢話嘛，我之前還跟你問路來著。
“當差爺會不會很辛苦，會不會也每天都很累？”小五又轉過頭來，那雙干凈的眸子里似乎滿是好奇。
“我剛來，不甚清楚。”
“這樣啊，城西的四方武館師傅說我有習武的天賦，等我攢夠銀兩就可以去拜師了。”
“那真是可喜可賀。”
走在前方，挑著竹勾擔的小五頗為話癆，每次回頭都一臉興奮，不過這次他回頭，卻是皺著一張臉。
“但吳哥兒說那是騙人的。”
“確實是騙人的。”蘇山毫不留情說道。
四方武館他是知道的，那就是一個打著武館名頭的江湖幫派，逢人就說“小伙我看你骨骼驚奇，是個萬中無一的練武奇才”。
一通忽悠后就收拜師費，隨后拉攏人進去，武館就多了個打手。
別的江湖幫派都是給拿命錢收人，他們倒好，不僅不用給錢，還能賺錢，真是好套路。
呃......我進衙門好像也是給錢了，雖然不是我的錢......
不不不，我每個月可是有俸祿的，不一樣。
蘇山內心不斷給自己安慰，畢竟衙門是真能學到好功法的地方，而且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還是不錯的。
小五呆呆的聲音再次傳來。
“差爺您年紀看起來好像跟我差不多嘞。”
“十六。”
“那差爺您比我大一歲呢。”
“你們在聊什麼？比誰老嗎？”
前方走來一陌生雜役，剛瞧見兩人就忙不迭的開口詢問。
蘇山豁然抬頭，只見來人是個氣宇軒昂的家伙，鼻梁俊挺，面如刀削。
初看之下，他還以為這英俊陽剛的男子有二十多歲，可細細一打量，才從眉眼之間看出，他大概也就十七八歲數。
氣質很成熟嘛……蘇山暗自嘀咕，可隨著細致觀察，他發現了奇怪的地方，對方那身下人衣衫沒遮住的地方，竟隱隱能看見一些傷疤。
那是......刀傷。
蘇山隱約覺得來人或許不簡單，雖然從雙手和太陽穴來看，不像是會武藝的人，但是那么多傷痕，很可能是經過生死搏斗的家伙。
只不過，為何看起來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見過？他疑惑地皺起眉頭。
似乎是察覺到蘇山的視線，吳庸嘴角微微勾起，但又立馬換成惶恐模樣，小跑著上前彎腰揖禮。
“小的不知是差爺，剛剛言語多有冒犯，還請恕罪。”
你這舉止反應太刻意了吧，蘇山嘴角抽搐了下，笑著客氣道：“區區小事，小哥兒不用放在心上。”
小五腳步已經停了下來，他看了看兩人，隨后目光集中在吳庸身上，撓頭笑道：“吳哥兒，我帶差爺過去領份飯食。”
他就是吳哥兒......蘇山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了，又忍不住多瞅了吳庸幾眼。
吳庸對蘇山的目光顯得很坦然，反過來盯著蘇山打量，仿佛發現了什么，他眉梢越挑越高，一臉驚喜道：“你......你是蘇山小哥吧，我是吳庸啊，咋們都住在北坊，以前見過的。”
“啊！是你啊，我都差點沒認出來。”
蘇山滿臉熱情，只不過心里忍不住腹誹：“吳庸是誰啊？”
北坊的人那么多，他哪里能夠全部記住，對方住在北坊，他倒是沒有懷疑，畢竟看起來確實有幾分面熟。
他的活動軌跡就可憐地圈定在北坊而已，能夠讓他面熟的人，也只能是出自那里了。
“能在這里跟蘇山小哥相遇，真是幸事啊。”
吳庸客氣地恭維一句，嘴角又勾起那似有似無的笑容，轉身對著小五說道：“我跟蘇山小哥是舊相識，小五你先回去吧，接下來的路我來領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