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祝龍的沖突終究只是小小插曲,硬要說有什么作用,也不過就是幫助寧不惑測試了一下珠子的用法,現在看來,它造出的幻象逼真程度,連淵海境界的修士都能蒙蔽,看來能派上不小用場。
內院考試始終沒有開始,經過最初的幾個風波后,眾人都陷入了沉默當中,就連莫折花,也說無可說,在寧不惑的旁邊睡著了。
中途,有些穿著青衫的小生進來,詢問了諸位是否需要飯食。除了還沒達到辟谷境界的寧不惑,和貪嘴饞吃的祝龍,還有端木黎以外,無人響應。
寧不惑也沒什么食欲,只是簡單要了一份蓮子湯,喝起來沁人心脾,倒是個不錯的補品。
那祝龍似乎要將怒氣發泄到食欲上一樣,叫來了許多山珍海味,一旁的小桌都有些放不下,特意為他單獨拿了一個圓桌,在他身后擺放那些佳肴——倘若是在城中的酒樓去吃,這一頓怕也要幾百甚至上千銀兩,不得不說,青嵐書院還是有些闊氣。
而端木黎則更加離譜,他要了五頭牛,不需要烹飪,而是活生生的五頭牛。
最離譜的是,書院還真給他找來了。
但預想中的血腥畫面卻沒有出現,第一頭牛被牽到端木黎身邊時,只見他的腦袋一瞬間化作了原型的虛影,猛地一吞,那頭牛就像虛空消失了一般從原地消失。而端木黎面不改色,只是嘴巴開始咀嚼,過了一會,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便揮手叫人牽下一頭牛入門。
妖怪就是妖怪……
據說,關于是否讓端木黎參加考試,連朝堂都為之震動,幾乎全部的官員都認為這毫無疑問是對紫恒的挑釁,應當將端木黎當場格殺,而剩下的小部分人,則認為他們太過溫和。
但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明帝一揮手,便說:“讓他考。”
在幾乎一邊倒的反對下,明帝只說了一句話,便決定了結果。
雖然說皇權至高無上,但從小被許祈陽灌輸了些奇怪知識的寧不惑卻很清楚,很多事情,其實就算是皇帝,也很難左右。
明帝跟許祈陽說的完全不同。
他對朝堂的掌握,是百分之百。
即便是在紫恒,這也算得上前所未有。
寧不惑瞧了一眼又在咀嚼的端木黎,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猜到了明帝的性格,才會如此膽大。
而又過了一會,等到端木黎的五頭牛,祝龍的一桌酒菜都吃完了,也不見考試開始。
肉眼可見,已經有不少人開始顯得焦躁起來。
而作為這一切唯一的知情人和有能力做出決策的人,聞人帶棋坐在首座,悠閑地看著書,時不時咳嗽一聲,就像此處是他的書房。
寧不惑倒是不著急,畢竟他細想想就知道,怎么也得等外院考試結束,那些還要參考的考生趕到,考試才能正式開始。
比如聞人帶刀。
有這個念頭打底,寧不惑一直顯得很悠閑,畢竟他清楚,只要那些人不到,就算真的等到黃花菜涼了,考試也不會開始的。
而只要想到外院的考試要考那一大串東西,他便覺得,再等多久都不足為奇。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們干嘛要來這么早?
還是說,在這里耐心的等待也是考試的一環?
“……”
寧不惑皺了皺眉頭,又看向了坐在主座的聞人帶棋。
他記得之前,莫折花曾經說過,外院的考試只需要一早上就能結束。
盡管他有些不相信,因為不管怎么想,那些科目都很難一早上考完。
但既然莫折花這樣說了,總歸還是有一定的參考性。
……那問題就來了。
將蓮子湯碗中的勺子送到嘴邊,口舌卻沒有迎來預料中的甜湯,寧不惑不禁恍然低頭,看到空空的湯碗,什么時候喝光了?又左右看了看,才發現這間屋子竟然沒有窗戶。
那么,現在是什么時間了?
寧不惑瞧了一眼莫折花,她還沒有從夢中醒來,背靠著椅子,緊閉雙眼,好像嘴角還流下了些哈喇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并不覺得十分饑餓,似乎剛才的蓮子湯就足夠他果腹。
他看向聞人帶棋,輕輕地問道:“聞人大人,我可以出去一下嗎?”
聞人帶棋頭也不抬:“隨便。”
寧不惑點點頭,站起身來,走向了屋外。
來到書院內,天晴云朗,似乎還是早晨,寧不惑抬頭看著天空,卻覺得不知怎么有些模糊,便遠遠地走向了書院的主要地區。
隨著接近那些地方,吵鬧的人聲也漸漸近了些。
寧不惑穿過無人的廟堂,來到一片寬闊的空地,此處正是青嵐書院的靶場,沸沸嚷嚷的人群都聚集在這里,看來是到了“射”這一項考試內容。
寧不惑在人群中張望,沒一會,他就找到了身寬體胖,穿著弓箭手的服飾,正在試弓的聞人帶刀。
聞人帶刀也看到了向自己走來的寧不惑,有些驚訝:“你怎么來了?內院考試開始了?”
寧不惑搖搖頭,道:“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聞人帶刀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寧不惑,就差一榔頭敲在他的腦袋上:“你發什么瘋!?魔怔了!?胡說八道什么呢!?”
“我是認真的。”寧不惑的神情十分嚴肅。“我今日便要返回寧安,您也不要再來找我了。”
說完,寧不惑轉過身,根本不顧身后聞人帶刀的叫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告別了聞人帶刀,寧不惑也沒有返回內院的考場,而是直接出了青嵐書院。
他遠遠地眺望了一下瀟湘苑所在的方向,也沒有前往道別,而是獨自走向了城門,在驛站同伙夫商量了一下,買下了兩匹好馬,便架馬而行,逃離了京城這座是非之地。
大約月余的時間,寧不惑回到了寧安,風塵仆仆,剛一進縣城,他就看到了在城門口茫茫地望著京城方向的許祈雨。
許祈雨看見了他,他也看見了許祈雨,策馬奔騰,來到她的身邊,隨即緊勒韁繩,側身一抱,便將許祈雨攬上了馬。
他繼續朝前,騎著馬,帶著許祈雨,朝著重陽鎮,朝著那座山奔去。
他牽著許祈雨的手,輕車熟路地穿過樹林,沒一會,便遠遠地看到了他的小屋。
不論他離開了多久,這里都依然富有人氣,院落也打掃的干干凈凈,顯然有人在他離開之后,也常常來此,打掃,生火,維持那一絲生活的氣息。
吱呀……
門被輕輕推開,小三花從門內走出,它瞧見主人的臉,興奮地喵嗚了幾聲,便跑到寧不惑腳邊,輕輕蹭弄他的褲腿。
他回頭看向許祈雨,許祈雨也面露羞澀。
寧不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