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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下

  • 河女
  • 風伊路羽
  • 4009字
  • 2025-06-14 11:39:55

下野只感到一陣天眩地轉,仿佛看到自己的尸體沉入河中,直到深淵。

從錦鞍玉輪的馬車中,傳來這樣的嘆息:“這樣追慕她狡好的容顏,萬計卻只為造化所覆,縱使如此,也依舊悔恨。”吟了首和歌,或者是《詩》中的《蒹葭》。回轉籠頭向東而去,是日狂風大作,摧折樹木,樵人見而異之,夜聞車行,相互傳聞,下野的妻子聽了,心中憂急,不顧是忌日,竟獨自上山尋夫,最終迷失在林中,人們發現尸體時,她在萬丈山崖之下,不過是被溺死的,左近卻并無河流。下野在次日清晨被樵人們抬下山去,便患上了暴病,又聽聞妻子已死,感到異常悲哀,悔恨自己別有外戀,以致此不久,便一命嗚呼了。

恍惚間,只覺有人扯住自己,被枷囚鏈縛住,押往何處。少時才發覺自己已死,必然是陰冥里遣鬼差召喚自己。便問左右的人:“我要到哪去?要升到什么天上?”

旁邊有聲音回道:“你要赴陰曹到冥殿中與對質,汝妻告你引妖孽入家以致其夭亡——誘她墮入河中。不久,閻帝當判你到無常地獄中永世受斧鉞湯鑊之苦,幽火焚身之痛。”下野心膽俱裂,此時,有一人自河邊走來,對鬼卒說:“我且對這犯人說幾句話。別的并不麻煩。”河女便對下野道:“你背誓忘恩,不顧情義,反復無常,本該墮入無間,但因你我已有失妻之分,我不忍心你遭此無妄之災。只一句忠告:誠心禱告地葬王可得救,你也要為我積德,使我免于賀茂之神的網羅。”臨末,仍流了些淚,便又歸去了。

下野越過高山峻嶺,不知行了多少里路,一路上不但人煙絕跡,連鳥獸聲也很難聽到,所見的盡是極惡的厲鬼,非常可怕。走出深山,便是道大河,河水既又寬,河岸邊有一老也,狀如惡鬼,坐在個大船上,身披藍衣,說:“我就是看管過條三迷環的婆子。趕快脫下衣脫給我,否則不能過河。”下野便脫下上衣給那婦人,渡過后便被引進殿,只見滿殿皆上陰曹的判官鬼卒,有的頭戴紗帽,有的身披鎧甲,有的手執矛,有的優在書緊查閱文,記錄人的善惡。這時,冥帝召下野的妻子上殿,只見她陰沉著臉,直進大殿,冥帝示意師爺。

“下野之妻劉氏,失水而死,告其夫害之,不識有諸?”

下野忙否認,妻子怒道:“我是為人所害,是一個女人把我引到那個地方去,那一定是妖怪。明明是深谷,卻漲滿了河水,看上去十分平靜。”便拿出信物來,卻并不是狐毛,而是實在的女人頭發。冥帝道:“那所謂的妖女,實則是河水的神靈,之所以要你償命,是因你夫君已予她妻子之實。又對下野道:“你有什么要辯,若有半句虛言,立刻打發去割舌地獄。”下野嚇得直說:“是實,是實,只求上官憐我夫婦生活短淺,能稍加憐恤。”心中不斷念誦地葬的法號,冥帝道:“你背誓忘恩,不顧情義,死得其所,豈可回轉?又險些傷及河女,合該居處無間。”喝令左右將下野押下,當時,殿上的左側不知何時坐了高曾,忙勸止道:“沙門,這人雖論罪該死,但于危難之際知我可救他,便于心中誦念我的法號。為這個緣故,代我愿為他擔保,受數日烈焰之苦。”冥帝稱善,許之。

菩薩遣人將下野至面前,對下野道:“你要說的我全明白,只待過了數日,我即許你們回歸。眼下還有要事要了結。”

比睿山院的清晨,弟子們見日早起的師父并未出現在禪堂,直至正午,送飯的沙彌進了臥房,見阿閣梨直挺挺躺在地上,已然死去了。眾弟子號陶不已,相互抱怨道:“怎么會這樣呢?自古以來,凡行善積德者,莫不終得善果。怎么有大道心高僧會如此短命呢?”

當時比睿山的僧眾,為頂禮的事與賀茂神社起了爭執,國司名叫藤原師經的,為謀得大納言的位置到賀茂去祈禱,夜間回來的時候便夢到大殿的門推了開來。有一種可怕的高貴的聲音說道:“花啊,雖是春時的綺麗,卻不知河上風的來臨。”

此后便因有了個空缺被頂上去。要當天皇說:“當依例到比睿山呢,還是遂我的意思,到神宮去呢?”大納言便進言道:“歷來比睿智的僧人是作亂為多的,不是向朝廷施壓,便是下山來焚毀各處的寺,甚者,向欽差的大臣施行詛咒。諸如此種,都是不能予以助長的。”于是天皇便臨幸了賀茂神官,山門大眾聞說,便大舉下山,謀劃要到賀茂去燒掉神祇的宇廟。然而阿閣梨的死是個兇兆,因此此事便作罷了。

午時的時候,僧眾們還在哀哭時,阿閣梨闔著的雙目漸漸睜開,這本是駭人的事,但有大膽的上前扶起阿閣梨。只見他一起來,便道:“地葬菩薩的法旨,著我等即速下山臨至賀茂附近。”命弟子將神輿抬了下山,浩浩蕩蕩地向土進發。

見了河水,僧人們便坐下結印,阿闔梨親涉河水,獨自一人登上了峨立的山,這時夜已深,鳥居前燃起了燈火,阿閣烈便闊步入了神域,不顧旁人的制止,徑直向神巫所在的殿內,因為那殿極為森嚴,旁人不得擅入,社中諸人都未敢進入阻攔。巫人未料有人會半夜闖入內殿,既驚且怒,喝道:“什么人最擅犯神域。”盯丁睛看時,阿閣梨毫無人色地冷眼相對,以神佛變幻變幻的法象一樣。

“你是什么人?”巫人道,“不怕神靈降罰嗎?”

阿闊梨道“我特地來告知你的劫日,別的是一想不管的。我是比睿山的院主。”

巫人臉色變得慘白,語氣略微謙遜了些:“我是為賀茂大神祈禱的,你哪里掌握我的命數呢?這純粹是無稽之談,趕快退下吧。”

“事情已然敗露了。兩葉時所犯的錯,尚可在百世后償罰,何況優你謀劃傷天害理的事呢?你的罪孽不彰于人間,卻已下于陰冥,業報旦暮將至,本如露水般的生命也將在炙烤中消逝殆盡,還希冀著什么呢?”

巫人回頭望著神龕,內面的東西在燭光中似是一團飄乎無定的黑。他的聲音嘶啞著祈禱,卻發不出聲音。

“天皇、上皇、法皇的臨幸為你們的殿宇添光加彩。現在神輿已停在河水的旁邊,或者會驚到他們,或者更要有場紛亂。”

“這是怎么說的呢,你究竟要怎樣呢?”

“你的惡行快要益出輿盆,好像沸水一樣。”

為人謀而不忠,此一也;行詐于婦愚之輩,擾亂夫妻之義,此二也;設計罔而害之,無法無天,草菅人命,為天理所不容,你雖仰仗神而心安地為害人之事,豈知即便世尊想要免除罪人的惡行,也是不行的,自會有天網恢恢,而不在于這里。”

阿閣梨說罷,便轉身出殿,巫人便趕出來,口中喊道:“請停下來!我已知過了!”便從山階上下來,向未申的方向而去。有鑾駕從后面疾馳,那是從神宮大門內駛出來的,向賀茂河的方向駛內去。內中傳出極為可怕的震怒的聲音:“必得拿住比睿的僧心,將他們的血留在這里!”

原本明澄的夜空霎時暗淡下來,皎潔的青云明月不知所蹤。只在半空中卷起一層黑色的漣漪。河水由平靜而洶涌,櫻花在夜空中凋落。阿閣梨趕到河邊的增眾旁,令弟子們誦《大般若經》,紛紛赤足奔在河面上,河水雖然怒不可遏,在僧眾隊伍附近卻并不敢恣肆,就如隔著甕的火燒水一般。

神的出游順利返航,并賀茂的巫人在隊后跟了上來,扯住僧眾的衣服,被河水沖流,哀求著帶他離開。阿阇梨便道:“你已到了地葬菩薩的御前,菩提憐憫你這帶罪之身。只是你要如實招供你的惡行,并賀茂大神的諸多悖逆之處。”

巫人正猶豫間,河水起,淹沒了他的上頜。無可奈何地喊道:“行!”

阿闔梨道:“發誓。”

巫人連道:“我發誓!”

河水從巫人的頭部退到頸部。此時僧眾將近河岸,遠遠聽到后邊一聲怒吼。“停下!”

便有雷光從天空中落下,擊在僧眾左近,如白色的箭矢,天和地仿佛要被掀開。阿闔梨領著僧眾疾向伊勢方向而去,即天照、八幡等主位神所在的神官,穿紫衣的女子們從睡夢中驚醒,以為發生了異變,以為素盞鳴在斬殺八岐大蛇,便從怡窗眺望,無一不是在悚懼中失色。夜間人們夢到有鳴箭向東方去,并行走過不可名狀的神物,大地都不斷震動;地牢神也被驚動了吧。

“伏比我等,自兩葉以來侍奉的神吶,請護估我們直到東方的伊勢吧!”這樣,漸漸不到后面的鑾鈴車駕,就如在平坦的道上驅馳。東方欲曉,阿閣梨道“凡神靈的車騎,必不能在日間行走。因為白日為他們的主上。”吩咐僧們歇腳,并取了早已備好的紙和筆,遞予巫人,要服寫服辯。巫人心想。”恐怕會因此有大變。我是不擔這個名的。”于是將手藏在衣袖里,作出茫然無措的樣子。

阿阇梨向地葬王叩首:“墮于無間,永陷沉滄……”二語未了,巫人便感到一陣天玄地轉,山川及車馬、人群竟消先在黑暗中,有手從下面伸上來探巫人的脅及裸,要將他拉到地極去。深切地絕望涌上心頭,大聲哀嚎:“我知罪.···.”

院主便將紙和筆遞到那人手里。那人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在紙上飛速地神勾畫起來,將作社主數十年間的罪惡交代了,并賀茂神不敬佛,亂法違禮,強娶玉女等條,一一列了。付了阿閣梨,阿閹梨便吩咐弟子原地待命,牽了巫人登上伊勢神宮。但并未像入賀神那樣無禮,命人通報了神官,稟知了一些細末的緣由。

神官們聞說了這事,便從宮中涌出迎接阿闔梨,領二人入了內殿,在天帝的宇內祈禱,言道:“統轄四方,函括萬物的大神吶,求你垂憐者地上受難的子民。以那行惡的不敗滅,無辜受屈為恥。因為賀茂的殿門幽閉的婕妤的窗閣,檜木扇也掩住了她的笑笑靨。”語畢,在神體前行跪拜之禮。香霧繚繞,自深處傳來一陣口鼓喧,莊穆至極。

神官們道:“這是神靈在諦聽,請道上狀紙。”于是阿閣梨便在前屏風前用火焚了狀紙。頃刻,殿里就施起一陣風,將灰燼卷散了。神官們就喊到“賀茂河要干涸了,西方的屋宇要傾覆了!”便作起舞來,齊頌贊歌。巫人戰栗不已,問道:“會怎樣呢?”阿闔梨便引巫人出殿,在伊勢至高的山上眺望賀茂的方向,晨午的烈日化為閃爍的暴雷,令人憶起清涼殿落雷之事。天上紛起了小雨;令人感到灼痛。阿閣梨手指向那高聳的宙宇。”在前幾日原本恩愛的夫婦入殿祈福,卻遭到你們的毒害,現今厄運降到頭上,即便是安倍晴明再世也再難禳解的。”

此后阿閣梨梗令弟了抬了神輿回轉本山,啟稟神靈。夜里有人夢見有兩名金甲神人押著一人到天上,口中稱道:“賀茂囚罪觸怒天帝,被押往上界,不日會貶至九幽之處,永世不得再見天日。與爾等的生聞知!”

天帝遣上使來,謂冥帝道:“天帝有命,野井下人及其妻實屬無辜受害,望冥君釋之。”遂遣俱卒召野井,訓道:“汝不遵婚誡,私有外好,本屬不當,為人夫君,豈可三其德,反復無常?今天帝赦汝,不可不誡之。”遂送歸至陽世。

及歸,野并依舊向河川處而去,欲報河女之恩,卻已不見那河,爽然自失,郁郁而歸。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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